怎么叫告状?张琴秋对陈昌浩的说法不以为然,她认为反映情况没有什么不对,再说,红四方面军现在本身也确实存在人心涣散的问题,只是在方式上,比较哪一种更有利于解决问题?
陈昌浩在张国焘的影响下,对曾中生和旷继勋也有看法,在他看来,这些人就是对现任军委不满,想以这种方式发泄私愤。张琴秋碰了个硬钉子。很明显,她和陈昌浩没法达成一致。由此她也感到,如果曾中生他们真的派人去了党中央,效果一定是不太好的。
于是她又连忙来找曾中生,把她和傅钟、陈昌浩交谈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曾中生,并劝他要慎重。曾中生显然也冷静了许多,他和旷继勋、余笃三又反复商量,最后决定把他们的想法和目前指战员中存在的比较普遍的疑惑写成书面材料,直接送呈张国焘,先解决方向问题,不然,老是这么不声不响地走啊走啊,大家心里都很茫然。
部队总算是停了下来,那是1932年12月9日,在陕西城固县一个叫小河口的地方,又和杨虎城的部下进行了一次不大的交锋,红四方面军取得了小胜,借此得到一个稍事喘息的机会。
张国焘似乎通过曾中生的材料,了解到大家的情绪以及对他的不满,于是决定召开一次军师级以上的干部会议,看看大家对下一步到底有什么看法和打算,他其实也是心中无数,边走边看情况。曾中生和旷继勋等人都把这次会议看成是一次畅所欲言的好机会,在会上纷纷发言,坦陈己见,有的言辞甚至很激烈,对张国焘自转移以来的一些做法提出了批评,大伙异口同声地发出一个疑问,红四方面军究竟向何处去?
张国焘这次的态度出人意料,他表现出了几乎从未有过的虚心和耐心,居然采纳了曾中生等人的建议,停止西进,争取尽快创建一块新的根据地。曾中生说,看看我们的官兵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一身单衣,晓行夜宿在凛冽的严寒中啊……这次会议还出人意料地任命曾中生为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参谋长,张琴秋被任命为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主任,张国焘的这种态度和决定得到了普遍的赞成、拥护和欢迎。张琴秋庆幸自己终于用行动化解了一次矛盾,曾中生甚至检点自己,对张国焘的看法是不是带了某种个人偏见?大家把心思集中到了新建根据地这个问题上,经过初步讨论,比较倾向于在汉中附近的上观元地区。
红四方面军通过与陕南地下党的联系,了解到,上观元地区近几年连续灾荒,粮食歉收,因而不是最好的选择。陕南地下党还派人送来一些国民党统治区的近期报纸,和一张四川地图,虽然报纸宣传多有不真实的假新闻,但仍不失为一条重要的信息来源。徐向前如获至宝,仔细阅读揣摸了好几天,通过这些报纸,他了解到一个情况,四川各部军阀各自为政,为争夺地盘,扩大势力范围,正混战不已,整个四川局势混乱。
四川?这是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地方,徐向前却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了证实报上的报道,徐向前乔装跑到街上去泡茶馆,从来自川北的商人口中,也得到和报上差不多的消息,四川军阀真的正在打仗,只顾争地盘,防守兵力相对单薄。同时还了解到,川北那个地方地势险峻,大山连绵,易守难攻,而且物产丰富。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掠过徐向前的脑际,到天府之国去,到川北去!趁各派军阀混乱之际。那样的地方,也许正好建立根据地,与汉中相比,川北的优越在于进可攻,退可守,有更大的回旋余地。那里丰富的物产,可以养育军队。
为了去向问题,红四方面军在钟家沟又召开了一次干部会议,充分分析了陕南与川北的利与弊,最后一致赞同进军川北。但是,有一点也必须充分估计到,那就是通向川北的道路,却充满了艰难险阻。徐向前把地图铺展开来,顺着他手的指向,大家看到了巨龙一样横卧着的大巴山脉。大巴山连接川、陕、鄂几省,绵延几百里,是进军川北必须征服的一个拦路虎。如果仅仅是一座山,并不构成对红四方面军的太大威胁,红四方面军本身就是从大别山走出来的一支队伍。跳出外线以来,又在秦岭辗转了两个多月,指战员们个个练就了一副翻山越岩的铁脚板,一身吃苦耐劳的硬功夫,再险的路,再陡的坡,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们。而大巴山最严重的问题是气候恶劣,气温太低,部队整天除了行军就是打仗,给养和军需都没有得到像样的补充,不仅没有棉衣,就是单薄的军服也没法整齐划一,破旧褴褛。有的战士脚上还勉强有双草鞋,有的不得不打着赤脚,脚上生着冻疮,早已是伤痕累累,痛楚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