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真演奏不再是新奇之物,然而对沪上的听众来说,现场聆听古乐的机会仍比较少。所以月初明科夫斯基与卢浮宫音乐家古乐团这样顶尖的本真团体的到来,就成为一场不仅重要,也很特别的演出。
明科夫斯基与卢浮宫音乐家古乐团最为人所熟知的或许是他们在DG的唱片。我们会发现有两三条线索贯穿其中———法国古乐和亨德尔的作品,或许再加上格鲁克的歌剧。指挥家偶涉浪漫派,如柏辽兹《幻想交响曲》,这款录音得到《留声机》编辑的倾力推荐。此后曲目似乎更宽广,也更通俗了,先后录下巴赫《b小调弥撒》、舒伯特《交响曲全集》等作品。但本次访沪在曲目安排上,明科夫斯基完全没有“通俗化”的举措———上半场格鲁克,下半场拉摩,够大胆吧?
原本我在钦佩之余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冷场,结果加演到最后一首时,气氛已经变得像新年音乐会了。何以如此呢?只能谈谈我直观的印象。上半场演出格鲁克的《唐璜》选曲:原作是芭蕾舞剧,指挥家挑选一些场景的配乐连续演奏。但是每段配乐之间,明科夫斯基又会进行剧情说明。相对于莫扎特的同名歌剧,格鲁克的作品开场更为平和(剧情有很大不同),几段舞曲轻易将我们带入一个古旧而又精美的世界。那种轻盈,那种独特的色泽,由本真演奏呈现,的确揭示出现代乐队不能到的地方。这支乐团可能是以弦乐的色彩著名,但木管音响之迷人一点也不在弦乐之下,让我深深陶醉。这些本真木管乐器的音色真是太美了,比唱片中要好听许多。
曾几何时,古乐演奏还被视为带有学术意味,而不像现代乐队那样体现演绎者的个性。可事实上,听者会发现古乐专家的个性之鲜明往往令人惊诧,同时乐队整体的协调性也特别可贵。当晚格鲁克这部冷门之作没有被呈现为一份“考古报告”,而是通过乐队全体都深有感受的演出获得了再生。它可能不如莫扎特的歌剧那么富有张力,但也使我们领略到另一种戏剧思维,唐璜下地狱的场景取得了充分的效果。
下半场拉摩的《幻想的交响曲》(UneSymPhonieImaginaire),是该组合的代表作,在DG的唱片非常著名。这首“交响曲”是将拉摩歌剧中的一些配乐片段连缀而成的。明科夫斯基首先介绍了拉摩的历史地位,在其后的演奏中,指挥与乐队尽显其优势。戈贝尔(ReinhardGoebe1)指出拉摩的音乐“娇柔易碎”的特点,它们很容易被演奏得粗糙。但明科夫斯基与卢浮宫乐团的优势恰恰就在于演奏中的细致、精巧,使我们领略到一个同巴赫音乐截然不同的世界。
以《葬礼场景》为代表,演奏家们将那种唯美的伤感表现到入木三分,我看见圆号演奏者不吹的时候也闭目沉醉在其中。《加伏特舞曲》是木管的美声与弦乐的弱奏轮番展技,彼此对答的精彩段落。《前奏曲》中稍纵即逝的特质或许成为萧邦的楷模。拉摩创作的印第安人音乐是异域风情的幻想,《四种舞》同样充满了幻想性,那消失般的结尾真是奇笔。不过点睛的演奏当属《EntréedePo1ymnie》,作品本身由华美而入深刻,有时几乎像是法国版的《G弦上的咏叹调》;卢浮宫乐团的弦乐之美是震撼性的,旋律的流淌,不时如焰火般涌现的几簇音符,演奏起来真有水到渠成之感:动情而又精美至极,能将人带入忘情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