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台,船的指挥中心
船长 姜龙 40岁 航海经历18年
走出餐厅,扶梯而上,透过圆圆的舷窗可以看到舱外的大海,用力推开边上厚重的舱门,走上十步阶梯,就能进入宽敞的驾驶台。
驾驶台是船的控制中心,位于船体的最高层,也是全船最神圣的地方。
驾驶台的气氛与船外平静的大海有着鲜明的反差。船长姜龙带着两名船员正在驾船,一人操舵,一人握着望远镜瞭望远方,船长站在中间,聚精会神地盯着雷达屏幕。“前方12海里有一艘韩国货轮。”一名船员报告,船长抬起头若有所思。“放慢船速,向左三度。”船长发出指令,声音略显低沉,这一幕与印象中立在桅杆上大喊大叫的航海景象完全不同。“现代航海靠数据说话,路线、行程、海况、气象等,都有相应的信息,我们要做的就是对突发情况作出反应和判断。”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疑惑,船长解释道。
一片阳光从驾驶台侧面的窗户洒进来,姜船长清秀的五官立刻显得硬朗起来,但鼻梁上的眼镜却透着丝丝书生气。他说话时嗓音不大,言简意赅,这再一次颠覆了我脑海中船长霸气粗放的样貌。靠在窗边,我们交谈起来。
姜龙的家在安徽安庆,一个看不见海的地方,但他从小对大海充满了向往,痴迷任何与海有关的书籍,梦想着有一天能驾船出海。这份念想直到高中毕业后才得以如愿。他义无反顾地将3个报考名额全填写了与航海有关的专业。
1995年姜龙大学毕业,正逢中国海运事业的一个低谷,船舶老旧,运输业萧条,不少同学因就业困难转了行。出于对自己专业和梦想的尊重,姜龙没有放弃,从水手干起,“虽然收入微薄,只要能实现理想就行。”
“苦干了两年,1997年我国海运事业情况明显好转,直到2005年,这8年里都处于上升期,我个人的事业也与国家航海事业合拍了,一步步走到今天。”说到这里,姜龙略显激动。
“强大的雷达系统和卫星导航给我们带来了便捷,但经验和判断才能确保航行的安全,船不在于能跑多快,航行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姜船长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着控制台上密密麻麻的仪表盘继续说道,“每一艘船的控制系统都存在着差别,所以我们要时常倒空自己,不停地学习。每晚我都会看一些英文原版海图,熟记那些港口和岛礁的名称,有利于我规划航线,这是以前跑船时就保留下来的习惯。‘海巡01’轮是一艘新船,我们需要一段时间相处磨合,才能与它一起成长。”
“滴滴滴……”墙上的内线电话铃响起,来自集控室。姜船长快速提起电话,恢复严肃的神情。
他身后,控制台上的雷达显示屏透着幽幽的蓝光,周围星星点点的仪表键盘忽明忽暗地闪着,一阵一阵,好似呼吸。
中午12时
集控室,船的动力核心
轮机长 董良迎 36岁 航海经历15年
正午时分,骄阳烘烤着“海巡01”轮。在船舷甲板间穿梭,途经轮机舱入口,一股热浪险些将人掀翻。伴着隆隆的轰鸣声下至机舱,温度炙人,稍站一会儿就油汗淋漓。各种管道设备复杂交织,一排排机器发出咆哮,声如虎吼,引发我耳膜强烈震荡,在机舱内七拐八转,终于找到了集控室。
集控室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面比较安静,这里控制着全船水、电、气、油的输出与循环。有一个人正在控制台前看书,皮肤黝黑,双眉紧锁,面庞俊朗,稚气未脱,他就是船上的轮机长,船员们称呼他为“董老轨”,这个称呼与他的形象很不符。
“老轨”一词来源于早期航海,那时候船舶还靠烧煤获取动力,而运送煤石就要靠类似于轨道一样的装置。据船员们说“董老轨”这个年纪能当上轮机长很少见,和船上的各种设备打交道,除了要有丰富的专业知识,更要有长期的航海经历,没个10年是干不成的。
“董老轨”本名董良迎,轮机长其实就是全船的总工程师,他管理的部门除了要合理分配船上的各类能源,还要负责各类设备的维修养护,这是个脏活累活。有时候钻在机舱里维修设备,拆卸那些巨大的金属部件,满身油污,一干就是一天。而董良迎常常亲自下机舱维修设备,在高温与噪音的包围中与这些机器“亲密接触”。
董良迎来自江苏宿迁,从小成绩很好,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很会读书,初中高中全被保送至省重点中学,“我从小地方来,所以读书很卖力。”可能是性格好静,进入了大连海事大学后选择了轮机专业,他找了把椅子请我坐下后接着说:“我大学快毕业时被台湾的一家航运单位录用了,在远洋商船上干活。干了几年,从维修一直干到轮机管理,当时收入挺高。去年听说上海海事局造了一艘装备先进的大船,我很喜欢了解先进的船舶设备,所以就考了过来。”
因为他爱和各种船舶机器打交道,平日里没事就爱看说明书,所以船员们都称他为“机器人”。“每天在狭小的机舱里干活,日月星辰都和我没关系,空闲时间我不打牌喝酒,就爱看看书。”他随手指了指桌子上一本打开着的书,我凑过去一看,是关于“海巡01”轮发动机散热片片组的说明内容。“‘海巡01’轮是一艘新船,我需要多了解它,只有牢记这些设备的说明,才能在第一时间找出故障原因。”他补充道。
突然,控制台上有排指针来回晃动,他凑近看了看仪表盘说:“不好意思,我得下机舱看看设备运转情况。”他边说边穿长袖工作服和手套,带上耳罩,拎起工具箱,像极了一名准备进入手术室的外科医生。他推门而出,门外热浪袭入,我隔着玻璃窗向机舱内看去,他的身影在这个机器和管道组成的金属森林内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