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住的这个小区里四处都栽种着海棠,但直到熟透了,洒落一地,都没见有人去捡拾。回想30年前,我家所在的那个大院里种植着几棵桑树、枣树,还没等熟呢,大人和孩子就已经天天围着转了。其实,何止是果树,即便是榆树也是被很多人盯住的猎物,因为榆钱可以拌在棒子面里,做窝头。吃榆钱现在叫健脾益胃,当年可是当饭吃的佳肴。
当年有很多东西都是大家抢着要,可现在丢在路上也没人捡。我住的这个小区近来整块的窗玻璃被遗弃在四处,因为家家都在换窗户,新窗户的玻璃不合适,施工队说再重做一块,做错的就不要了;换下的旧玻璃,收废品的说,这东西太沉,又不值钱,不收!在我少年时代,玻璃可是最值钱的东西,那时很多平房人家的窗户都是纸糊的,用高丽纸是家境好的,家境差的只能用旧报纸,玻璃对他们来说,更是稀罕物。
旧报纸在过去也很值钱,所谓值钱还不是卖废品,而是糊墙糊窗户。那时我家四周住的都是大学老师,但旧报纸依然是人人珍惜的东西,旧报纸不但可以糊在墙上,以防墙灰蹭一身,还可以在冬季糊在窗户框上,不然冷风就会从各种缝隙间吹进来,让本已不保暖的室内更加寒冷。一入冬,将旧报纸裁成一条一条的,然后爬上去糊窗户,是大人每年都会交给我们这些孩子的一项重任。如今,旧报纸大概要厚厚一大摞,在收废品的那里才值一元钱。
30年前,钢产量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每年的钢产量我们都背得滚瓜烂熟,读报纸,除了亩产量就是钢产量,是天天发号召的内容,但死说活说也不达标。改革开放以后没几年,亩产量再也不提了,因为很快就长上去了,钢产量非但不讲了,转眼就过剩了,连我家门口的汽车站都用一堆钢材制成,又硬又冷又难看。
当年在农村生活时,撒化肥喷农药是我们值得骄傲的事情,表明现代化了。每次就分配几袋化肥,所以多数人根本轮不上,我一直都是撒大粪的命,好不容易让我背着个笨重的机器喷农药了,还要摆出各种姿势,不时地被照相。现在呢,人人一听化肥和农药就头疼,避之唯恐不及。塑料袋、塑料布,不要说30年前,即使在20多年前也算抢手货,一个塑料袋可以攥在手里很多年,一块塑料布,有人披在身上当雨衣,有人还当玻璃用,钉在了窗户上。如今呢,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处处的树杈上挂着塑料袋、塑料布,早已经成灾了。
回忆这几十年,有多少东西从值钱到不值钱,又有多少东西从抢着要到没人要,真个是:昨是今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