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陈太太

　　就在这时，忏悔室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穿着讲究，气度不凡，像是位有钱人家的太太；但此刻她脸色苍白，眼中似有泪痕。泰阳牧师一惊：“陈太太，你怎么了？”

　　“陈太太”向牧师微微欠身：“今天做礼拜我到得早了。忏悔室的门没关，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心里很难过。不过也很……高兴，因为我们教会又新添了一位兄弟。”

　　第二天，泰阳牧师在教堂里为刘强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受洗仪式。仪式一结束，牧师就对他说：“我的孩子，你必须离开这里了。”“为什么？”刘强一时转不过弯来。“难道你忘了，山青人正在追杀你？”牧师说。刘强“哦”了一声，牧师的话在理，但又有点舍不得离开。牧师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孩子，我只能说，这是上帝的旨意。”

　　“那我能去哪里呢？”刘强一脸无奈。牧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这上面都写了。”刘强接过一看，马上说：“不不，我不能回去。”这个地址竟是中国那边的芒果寨，刀二羊被迫栖身的地方，“我是九死一生从那边逃出来的，再回去不是朝虎口里钻？”刘强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我的孩子，我查过地图，芒果寨离你劳改的农场有一百多公里呢。放心吧，没事的。”“牧师啊，我们那边的专政机器可厉害了，别说一百公里，就是一千一万公里也躲不过啊！”刘强第一次感到跟这位洋人之间难以沟通的认知差异。他皱着眉头又问，“为什么要去那里呢？我可以回等弄的家，也可以去老挝、泰国！”

　　“孩子，你仔细看看信封上的名字，他了解魔石的一切。”牧师说。刘强想起了刀二羊的经历，有点明白了：“他……是不是芒果寨寺庙里的老祜巴？”牧师点了点头。“你认识他？”刘强惊讶了。“不，”牧师摇头，“但我相信他一定会认这封信。你拿着去找他，他一定会帮助你。他能保护你的朋友刀二羊，为什么你就不能？”刘强一时无言：“好，我去。”

　　说服了刘强，泰阳牧师为他准备了行装，还有一张地图，一叠钞票。出发前，刘强独自去密支那市里买些生活用品，因为他知道中国那边什么都要凭票。他正要进一家店铺时，忽听背后有人在叫：“弟弟呀！”他的心一颤：这声“弟弟”竟是童年时听惯了的吴侬软语！他转过身，见是教会里的陈太太。

　　“我想请弟弟到我家里坐一坐，好吗？”说着，陈太太就把刘强带进了一幢漂亮的别墅里。刚坐下，佣人就端来了咖啡点心。陈太太轻轻地说：“弟弟，我有话要问你……”一语未了，一个一身着戎装的年轻人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陈太太略一犹豫，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写了起来，写完，装进一个信封里，在信封上写了地址交给刘强：“今天我有事要出去，来不及细谈了。这封信你收好。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难关，可以按信上的地址、姓名去投奔。一切我都在信里写了，他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

　　刘强看着信封上陌生的地址和名字，有些犹豫。陈太太说：“弟弟，我们是教友，我不会害你的。蒙主怜悯，希望我们还会见面。”说完，就急匆匆告辞了。

　　这样，刘强上路的时候，怀里就揣着两封信。两封信所指示的方向不同；刘强只能听泰阳牧师的，所以他背着行囊来到车站，打算买一张到密支那东北奇贝的票。从奇贝往东，搭马车或步行一段路便是中国国境了。泰阳牧师替他从缅共游击队那里弄到了一张边境通行证——过境以后就可按地图找到芒果寨附近的寺庙了。

　　可就在这时，他犹豫了。对玉哨的歉疚和思念一下子攫住了他。他想孤独无依的玉哨应该在麻风村落脚的，至少麻风病人会知道她的下落。于是他改乘了去摩拱的车。从摩拱到麻风村，他熟门熟路。匆匆踏上亲手排雷开辟出来的那条林中小路时，他轻松地哼起了歌。忽然，林中窜出一只小动物挡在了他面前。刘强猛地愣住了——“绿绿！”天哪，这头小灵兽，正眨着绿豆似的小眼睛，诡异地盯着他呢。

　　想不到在这样的地方又见到了嘎德公主的小宠物！一时间他百感交集。绿绿也机灵，一蹦就蹦到了他怀里，亲昵地发起嗲来。可是，绿绿来得正不是地方啊——万一引来了山青人，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果断地抱起绿绿，返身踏上了赴芒果寨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