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那个小镇的时候,连空气中都是扑鼻的香——酵香。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地方。沿街的尽是木房,河道直直把镇子一分为二,河的那头,是山谷。
山谷之上是大片的平顶,水泥房上凿着窗口,杂乱又整齐。听闻是酒窖。
坐上缆车去山顶,听关于酒的故事。
“从去年端午,到今年重阳。”演出中那个少年的话仍回荡在耳畔,某个瞬间,令人震惊。
日日夜夜的翻凿和搅拌,下出最有韧劲的沙,即使三年才归一次家。
我忽然尊敬那酿酒人,他们的寂寞浑然于天成,岁岁守在阴冷之穴只为寻找那个梦里的味道。
红高粱一年一熟,赤水四旬一取,酒槽三年贮藏。
下沙的男孩子,制曲的女孩子,其所谓阴阳。阴阳合一,即为天人。
他们年复一年,将生命注进酒糟里。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酿一壶酒需要那么多年岁的沉淀,是那些人一生心心念念所寻觅的味道。那又何止是酒呢,明明是天露啊!
三年有多长,五载是多久?
一生也不过一壶酒,你尝出的是什么味道,那酒便是什么味道。
“人在寻找天酿,这天上的酒也在寻找世间的一个人。”
“与其说是人在酿酒,不如说是酒在酿人。”
其实啊,我们饮的已然不是酒了,而是时光;我们端起的根本不是碗,是血汗。
街头的空气里酒香扑鼻,酿酒世家代代相传。
也有馒头铺子,在朝阳里散出白色的雾气。水果店里鲜亮的果子堆在店中间的木头板上,不时从尖上滚下来,噼里啪啦。
收钱的抽屉里,绿色的一沓一沓,是散乱的毛票。
中午的时候,日光照在街道中央的酒罐子上,闪闪发光。
行人总是很少,几乎没有车子。
等到在月色上来,赤水河上的那座桥,披五彩的霓虹,是行人最多的时候。时至夏末,晚有凉风。街的尽头是往山顶去的缆车灯柱,映着粼粼的河水。恍惚间地上的人儿仿佛对得上天上的星辰,一个人一颗星星,杂乱有序。
后来的酒成了这个镇子的信仰,融入灵魂,注入这方草木,河流,与空气,最后染进那些朽木的缝隙里。成为老先生坐在木楼里的藤椅上,一遍又一遍给娃娃讲起的故事。
是这个小镇的故事,也是酒酿人的故事。
我离开的时候,依稀能闻见随列车愈来愈淡的酒香。
让时间慢一些,再慢一些吧!下次端起酒杯的时候,郑重些,再郑重些吧!
我敬这酒里的岁月冗长,敬这里的灵魂不消亡,敬这生的信仰,敬这世间情殇。
敬你这一生一壶酒,五味夹杂,酿得醇香。朱家角中学高二(8)班 李轩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