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楼为邻好读书 李天纲 |
1986年的夏天,早早地进入了酷暑。刚刚从复旦大学毕业,还在大汗淋漓地“落实单位”。承蒙唐振常先生不弃,力邀我到他主持的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唐先生豪爽挥洒,说话却诚恳实在。他说历史所在徐家汇,离市区是远了一点,但却有一个地理优势,就是紧邻徐家汇藏书楼,期刊、报纸、杂志收藏极其丰富,全国首屈一指,是一个大宝库。 二十年前,地旷人稀的徐家汇还没有脱去“乡下”的帽子。五条马路交汇处,除了肇嘉浜路上有个“六百”之外,华山路两边只有十几家单开间的小店。现在“美罗城”的位置上是简棚式的“徐汇区工人文化馆”,馆前空地上是“长途汽车站”。“港汇”的原址,大约要到90年代才开出了一家兼卖汤面和啤酒的三黄鸡店。历史研究所坐落于现在“东方商厦”的地方,借用的是天主教耶稣会的神学院大楼,和原来也属于耶稣会的藏书楼隔着一个小院子。历史所是漕溪北路40号,藏书楼是80号,因为跳号,其实就是邻居。 和这座声名远播到欧、美、东南亚及台港地区教界、学界的著名藏书楼毗邻,确实是我读书生涯中的一次幸运。在徐家汇上班的几年里,我们几个所里同事是把藏书楼当作办公室的,有空就在那里查看报刊杂志、中外文图书。硕士毕业论文做的是《万国公报》研究,用的是台湾华文书局的影印本,其中有很多缺行漏页。《万国公报》是最早出版,延续时间最长的中文期刊,而全世界唯一一份全本收藏,就在徐家汇藏书楼里。后来编选《<万国公报>文选》,就近用来校对、补遗,取用非常方便。学者把珍稀资料视为生命,徐家汇藏书楼有珍本善本,全世界的朋友都会委托你找资料。这时候,与藏书楼毗邻就是一种特权。我曾经为老师朱维铮查找容闳《西学东渐记》原文本,为朋友汪堂家查找辜鸿铭《春秋大义》初印本,还为比利时钟鸣旦教授查找《论语》拉丁文译本,为美国孟德卫教授查找《天儒印》…… “徐家汇藏书楼”在解放前一般不向公众读者开放。胡道静先生曾回忆说,他是结识了藏书楼的徐宗泽神父才得以进馆阅读的。1958年成为上海图书馆的分馆之后,因路途较远、藏书楼仍然不便利用。复旦大学历史系的田汝康教授家住沪西,有条件叩开藏书楼。退休后写成英文著作,在海外出版,颇有好评。徐家汇藏书楼,早年由于它独特的来历和迷宫一样的收藏,学者中间谈起来颇有些神秘,似乎难以接近。其实,在藏书楼的王仁芳、张伟、黄志伟、祝均宙等先生,都是非常敬业的爱书人,每次咨询,他们都非常热心帮忙解决。说起来还有故事:80年代的时候,每个单位都有食堂。藏书楼员工不多,自己不开伙,就在历史所的食堂“搭伙”。同桌吃饭,彼此关系更加密切。 “文革”后,我在校园里连续上了七年学,读书已是职志。毕业后与藏书楼毗邻,如老鼠掉在米缸里,如游鱼戏在水中。想来毕业当年之所以舍近求远,每周到徐家汇的历史所上班,徐家汇藏书楼也是一个权重因素呢。 明请读一篇《中国传统经典西译著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