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无法再在酒吧待下去
马克顺着女人的手指看过去,在被关上的木门后面,出现了一张结实的方凳,凳上,铺了块洁白的浴巾。马克觉得迷茫,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应该去方凳那里。
他尴尬地站在方凳前面,望着那条在灯光下白得耀眼的浴巾,觉得那地方与自己粗糙的牛仔裤实在不匹配,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时候,他又听到了清晰的指令:“你把衣服全脱了吧!”
马克一惊。尽管他知道那女人经历丰富,但突然听到如此赤裸裸的话语,使老于此道的美国人马克也十分意外。他怔怔地看着女人。
女人的目光丝毫没有躲闪,好像还有点讪笑地瞧着马克,鼓励地说:“你从美国大学出来,还会怕这个啊?门关了,没人会来看你!”
马克丢掉了任何犹豫,他把自己身上简单的衣着剥个精光。
“你就在那里,你坐好,别动!”女人说着,不知按动了什么开关,屋顶上悬挂着的强光灯刷地打开了,把整个屋子照耀得犹如正午的野外,把马克一下子照傻了。
待马克缓过神来,他看见女人的左手已经端起正方形的画板,右手则夹着一管粗粗的铅笔,她笑眯眯地说:“别愣着啊,坐好!我是正经学画出身,也做过画校的模特,我画素描的速度很快!”马克心里咒骂着女人,他没听说把对手作为模特画像的。
女人手中的笔在画板的白纸上飞快地挪动,不停地打量前方的马克,嘴里时不时地唠叨:“不错,你的体形不错!”“肌肉很有质感,肤色也可以!”
女人在画板放到茶几上,彬彬有礼地说:“谢谢,谢谢你的合作!你可以穿衣服了。”
马克非常纳闷:难道女人郑重其事地传唤他上楼,仅仅是让他做一回绘画的模特?他生气的目光投向女人,投向刚才还让他想入非非的丝质睡衣:“你玩我?没那么容易!”女人聪明地用手指制止了他的冲动。
这时候,马克看见女人弯腰在茶几上拍拍一只厚厚的信封,然后把信封轻轻一推,让它贴着银光闪亮的桌面滑向马克的那一角。
马克的眼神还没有脱离滑到面前的厚信封,女人已经转身走向内室,并且把门掩上。
马克傻了。他拾起女人丢下的信封。信封确实很厚,比他拿到的月工资的信封还要厚。马克心里对女老板这番古怪而可恶的游戏充满愤怒,但是,他承认女人出手阔绰。这个厚厚的信封对他的心灵是一种抚慰。
此刻,马克只能离开了。在打开门的时候,他听到女人又从内室送出一句话:“你不亏!我过去做绘画模特,最多的报酬只有一千,是你的十分之一!”
酒吧尚在营业中。临近子夜,热闹的程度有增无减;玻璃窗外风景迷人,高楼的灯光勾画出的城市天际线,仿佛精心绘制的画作。
马克在吧台旁草草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位年轻的新领班挨过来,眼神暧昧地看着他。她刚才因为马克的还击而羞涩地逃走,现在,她好像要重温刚才的调情,不怀好意地轻声问:“这么快就下来啊?”
马克没有兴趣搭理这个让他感到乏味的女孩,更没有心情回敬她好奇的挑战,只是很不礼貌地瞪了她一眼。
马克无法再在这个要命的酒吧待下去!让那个有钱的怪女人见鬼去!
春天,半夜时分的上海街道,带些南方潮湿气味的微风缭绕着,空气令人觉得挺舒适,那气息是马克十分喜欢的。南京西路一带,大商厦挨着个排队,即使关门的半夜,依然灯火透亮,把橱窗中诱惑行人的商品醒目地凸显出来。马克下班经常不打车,喜欢一路溜达着,不是省钱,而是享受城市的夜色,至少不必担心有抢劫的冒出来。
马克不想马上回到狭窄的旅舍去。路边,一家人声吵闹的啤酒店使他停下了脚步。上海的酒吧与咖啡店一般比较安静,坐在里面的男女,要么装绅士,要么装淑女,细声细气,温文尔雅。唯独啤酒屋,好像约定俗成是可以喧哗的所在。马克从几个散发出汗味的年轻人背后挤进去,要了特大杯的德国黑啤,独自猛喝起来。充满气泡并带着苦味的液体,从干涩的喉咙灌进去,又有气泡顺喉管倒退着泛上来,是很爽的滋味。不过,此刻的马克,没有细细品尝那味道的心情。胸前的口袋里,是那只装了一万元人民币的信封,硬邦邦地挤压着马克胸部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