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我在格致中学念高三时,因患肺结核而休学。两年后因无传染性而复学转至原卢湾区比乐中学康复班继续学习。
康复班在全国是个绝无仅有的特殊班级。它的学生来自全区各个高三班级曾患肺结核的同学。为了便于健康恢复和求学的兼顾,学校腾出两间教室作为男女寝室,放置铁制双层床,让同学免费住宿学习,寝室很大,当年也没有空调,在冬天没有一个同学说冷。区结核病防治所还有专职医生定期前来探访和进行必要的检查,那位胖胖的女医生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子女一样加以呵护。她年老进入养老院时,康复班的同学还经常前去探望。当时的康复班,比乐中学抽调了各学科有经验的老师执教。
我从63届康复班毕业,因不能报考大学而被班主任推荐留校任辅导员。64届扩招,约四十名同学入学。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学习在一起。除班主任,还需专职辅导员加以关心照顾。每当清晨校园里还是静悄悄的时候,有的早起的同学已在打太极拳了。晚上则在教室里开始夜自修,如回家休息,晚上同学们都会自觉返校,进行夜自修。有的同学为了安静,往往一个人选一个教室自习,而引起总务处的不满,常常告状于我希望集中一起自习,而节省电费的开支。
吃在一起,当年经济形势不佳,供应尚属困难,但因营养的需要有特别的供应。困难的同学可享受全额补助,免费吃三顿。我因经济困难,每月三十四元工资需贴补家用,无力承受伙食费而经学校同意回家吃饭(家离学校一步之遥)。教工食堂就在旁边,没有一个老师歧视康复班的同学,没有一个健康的学生怕传染而疏远他们。因吃住在一起,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安排文娱活动,所以康复班中能歌善舞会乐器者比比皆是,每次文艺演出康复班的参加总能引来一阵感叹。当年演出《刘三姐》对歌片段的情景犹在眼前。遗憾的是那位扮演秀才的男同学不幸因车祸过早离开人世。康复班一直办到“文革”开始。我当了三年的辅导员后转为语文教师。
康复班是毕业班,最近64届同学相隔四十几年后重聚,85岁的班主任被接到聚餐的现场。他戴着帽子,同学说没变,他笑着脱下帽子,满头白发连眉毛也白了,说老了。他患有脑梗,因妻子患病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两年,最近妻子去世,才有时间外出。看着四十几年前的学生,虽不能叫出名字,但当同学自报姓名,他还能回忆当年的情景,特别是对调皮的学生记忆犹新。
李姓支疆同学在校时因高大顽皮而出名。现在发胖了,因当年的艰苦边疆生活,而落下关节炎,现在行动已要拐杖帮助支撑了。
最近他九十一岁的老母亲因肠癌而开刀,在医院里经过手术正在恢复,他显得很乐观。而刚从美国回来的陈姓女同学,第二天就去他家看望了他的母亲,在今天,这种同学间的情谊已很难看到了。这次因陈的到来而聚会的同学最多。有几位因脑梗、血液异常而不能前来的同学大家都十分思念,还有个别几位没有联系上的同学原班长正在设法寻找中。
陈姓女同学随丈夫去了美国。丈夫是北京一所著名外国语大学的教授。她在美国生活很艰辛。丈夫中风,自己也患癌。两个人相依为命。她的头发已灰白,而没有染。她患癌开刀第二天就出院了。以后化疗都是自己开着车前往,没有亲人的陪伴。丈夫以惊人的毅力学习画画,这次聚会的餐厅大堂的围墙上贴满了他的画作,供来者免费挑选、收藏。
她说不管怎样,每隔两年总要回来看看,虽丈夫行动不便,但她已回来过几次了。当年她从康复班毕业,不能报考大学,而经培训,曾在一所中学任教,今天同来的还有不少她的学生,她笑着带他们前来向原班主任和我敬酒。
聚会是短暂的,分手后更有思念。但愿自己还有机会与这些已是老头老太的同学再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