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地方,九肚鱼又被叫做九秃鱼、九兔鱼等,恐怕是口口相传变
了形的缘故。
至于和狗挂起钩来,实在费解。狗吐鱼,狗为什么要把它吐出来?狗母鱼,是母狗的鱼,还是狗的母亲的鱼,抑或狗喜欢吃的母鱼?真不靠谱。算了,民间智慧,冥顽不化的人是无法琢磨透的。
广东省阳江一带的人称龙头鱼为“流鼻鱼”、“鼻涕鱼”,意思是很明确的,还不是嫌它黏黏乎乎的?
闽东人把龙头鱼叫做“水定”,可以想象它的特点。有道是,女人是水做的,相比之下,龙头鱼更像用水量身定做的了。
现在,人们一提起九肚鱼,就会想到广东餐馆里那一盘被炸得金黄的小鱼,而一提起龙头烤,就会想到宁绍人家餐桌上那就着泡饭吃的黄渣渣、白寥寥的腌货。不上心的人,是绝对不会把它们联系起来的。
浙江温岭一带,盛行吃龙头鱼,不过他们那里既不叫九肚鱼,也不叫龙头烤,而是叫水潺(也作水鱼孱),形容它像水一样柔软。在所有关于龙头鱼的别称、俗称当中,这个名字最富于诗意,也最恰到好处。
值得一提的是:龙头鱼看上去弱不胜衣,可牙齿很厉害,一不小心,可能会吃它的苦头。
做油炸九肚鱼,火候把握需恰到好处,火力太小鱼身偏软,不够酥脆;火力太大,鱼身易焦,挂不住浆。油温应控制在七成热,先用小火慢慢煨熟,再转大火炸至金黄。
有的人喜欢拿龙头鱼和豆腐烧汤,很鲜,但前提是,先要把龙头鱼用盐稍腌一下,以除腥秽和水分。
据说,龙头鱼和咸菜水烧汤,颜色搭配(雪白和深绿)最为漂亮,极鲜。
把新鲜的龙头鱼去头去尾,剁成细丁,和鸡蛋、姜、蒜、料酒拌匀,再加入适量菱薯粉揉匀,拍成饼状,放在油锅里炸,这就是非常著名的龙头鱼饼,是流行于浙江台州玉环的特色小吃。其中的关键是龙头鱼务必新鲜,现捞现吃,不可速冰冻,一冻即失鲜味。
要说上海人最最熟悉的,还得数龙头烤。一根龙头烤可以佐二三碗泡饭,无他,死咸也。过去,人们一提起宁波人,总是要拿龙头烤、臭冬瓜、海(苋)菜梗、黄泥螺来寻其开心,说明他们嗜咸,或者还影射他们过于做人家(节约)的意思呢。
明朝胡世安《异鱼图赞补·鱼孱》中引《鱼航杂录》曰:“鱼孱身柔如膏,无骨,鳞细,口阔,齿多。一作鱼戋。海上人目人弱者,曰鱼孱。”又引《海味索引·颂》:“丰若无肌,柔若无骨,截之肪耶,尽之脂耶。乳沉雪山钵底,酥凝玉门关外。露滴仙盘掌中,其即若个之化身也耶?”再,四明屠本畯云:“水族风味,真上品也。”
看了以上这段文字,人们很难想象它就是九肚鱼和龙头烤的真身。你只要到过温岭,看过吃过那里的水潺,就能够理解古人的描述虽然夸张,但还算近于事实。
温岭人烹调水潺的基本路数,似乎就是清蒸。我去温岭两日,顿顿与它照面,但就是吃不厌。九肚鱼的不鲜,龙头烤的不美,在清蒸水潺上面得到了完美的反拨。龙头鱼不是有个俗名叫豆腐鱼吗?也许说的就是清蒸水潺的品质。
温岭是号称我国第一缕曙光洒到的地方。同样是渔场,嵊泗的水是土黄的,而温岭的水则是蔚蓝的,说明温岭更接近于深海,它的海鲜自然也丰富多样,来得更加新鲜。龙头鱼属于“见光死”的鱼类,捕捞上来便死。由于它含水量较多,不易贮存,广东人把它油炸,宁波人把它腌渍,并传至外地,可说是因地制宜。温岭人把龙头鱼清蒸,一定是自恃新鲜。远道运输,极难操作,故上海餐馆很少见到清蒸。
只为“新鲜”而去。那天,我们特地租了一天渔船,并且买了几个大泡沫箱子,立志要做一回渔民。
驶离码头近一个小时,开始撒网,过不久,船在海面停住。说是“渔民”,其实我们更像是渔行老板,只作壁上观,双手不沾一点鱼腥。起网了,经过渔民的操控,绞盘将渔网收束,提起,卸鱼。很遗憾,我们捕捞上来的“战果”并不辉煌,一些拳头大的梭子蟹、手指长的濑尿虾、巴掌大的鲳鱼……独多龙头鱼。要说丰收,只能是它。可见这个地方的海鲜,龙头鱼还是主力。
很快,这些海鲜被加工成了一道道美食,端上了我们的餐桌。虽然我们这些“伪渔民”在享受“劳动果实”时心里并不踏实,毕竟没出一点力(捕捞费照付),但我们是看着它们怎样从遥远的海里一步步地“游”到我们嘴里。尤其是我,从此对于龙头鱼,以及关于九肚鱼、龙头烤和水潺的种种传闻,算是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