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毕业考期间,耳闻目睹的都是蒋介石要反攻大陆的消息。毕业关头面临人生的选择。是静心考试,还是投身军营?我选择了后者。装载我们的闷罐子车,不是去我向往的福建前线,而是一路向北走走停停,给奔驰向南的军列让道。原来,接我们的是送老兵去福建返回山西的铁道兵。几天后到达山西省洪洞县赵城,下车步行几公里到了一个叫侯村的地方。
三个月新兵集训没有结束,因接兵团长姜培敏(铁道兵十师师长、铁道兵工程指挥部副总指挥)推荐,我调到了团通讯股电台。报到时,王志超股长对我说:“电台是机要重地,不能和别人谈自己的工作,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机房里的纸一张也不准拿出去。”
一晃两年半,我入了党,提了干。由团通讯股调到了师通讯科、政治部直属党委办公室。虽然没有亲身体验隧道轰鸣的风钻机声,山石爆炸后的硝烟弥漫,但延绵百公里施工现场的实况,每天都在眼前显现。偶尔随首长下连队,战友们的艰苦生活,激励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我们师曾三上青藏高原。我有幸亲历了第二次,也就是在通讯股和通讯科那段时间。位于青海湖北海拔3200米的金银滩草原的中心地带,就是我国第一颗原子弹诞生的地方。我们部队除了修建青藏铁路的一期工程外,还担负着海湖支线、原子弹试验场和导弹综合试验靶场基地、甘肃酒泉卫星基地等军用保密专线的修建任务。狂风、冰雪、酷寒,住的帐篷半截埋在雪地里。吃的缺氧低压气候下蒸不熟粘牙的青稞面馍头。喝的水保证不了,更不用说洗澡了。稍不留意,最普通的感冒,也会引起肺水肿,甚至死亡。1962年,我就参加了在湟源烈士陵园举行的上海籍战友刘必忠的葬礼!
1964年10月,领导让我从西宁的师留守处前往四川峨眉的师指挥所。16日,从成都火车站一出来,就听到号外: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了。这就是从我师修建的军用专线运到罗布泊啊!现在一颗颗卫星从酒泉发射升空。神舟九号载着三名宇航员,与天宫一号对接后,顺利返航。每一次都是从我们修建的军用专线运进去的,这可是我们铁十师战友用血汗生命铺就的。一股自豪和荣誉感,使人激励不已。
在修建铁路史上难度极高的成昆线时,我们部队又修建了西昌卫星发射中心的专线。
1966年,随着成昆线的延伸,机关大部分人员去了西昌市,我又留守在峨眉。一场大雨,山洪暴发。险情就是命令。我和机关警卫排的十几名战士,跑步到现场。不甘人后的我,摔倒了,爬起来,背上沙包,再冲上去……返回驻地,一时激情过去后,站不起来了。检查结果:胸腰段三节脊椎压缩性骨折,脊椎腔内压迫神经。结论:脊髓痉挛性不完全性截瘫。
30年前,铁道兵的番号取消了。当年唯一不用军费拨款还每年给国库交钱,吃着每天三角九分六伙食的铁道兵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常听说那些在雪域高原、群山隧道里得了肺气肿、矽肺、哮喘、风湿回到农村的退伍战士,生活中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不免让人潸然泪下。
这几年总在想:什么叫祖国,什么叫奋斗,什么叫奉献,什么叫忘我,什么叫牺牲,什么叫无悔——我对自己走过的人生充满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