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国家多有在公共场地竖立人物塑像以为纪念的传统,俄罗斯也不例外。我去俄罗斯参加莫斯科国际书展期间,七天内仅到访了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两座城市,见到过不少人物塑像,其中有竖立在圣彼得堡十二月党人广场上的俄罗斯历史上最著名的帝王彼得大帝的骑马铜像,也有竖立在莫斯科国民经济成就展览馆中央的前苏联缔造者列宁的巨像,但是见到最多、印象最深的却是俄罗斯伟大诗人普希金的塑像,这实在出乎我之前的想象。
我见到的普希金塑像有三座,都比不上彼得大帝像和列宁像宏伟,没有令人震撼的感受;竖立的地方也不全是在中心广场或展览馆中央,而是或在街边或在街心花园,给人以亲近的感觉。我见到的第一座普希金塑像是在莫斯科著名的阿尔巴特街。这是一条步行街,类似北京的王府井或上海的南京东路步行街,马路两边林立着各色出售俄罗斯特产如套娃、望远镜、琥珀饰品等的小店,以及报刊亭和旧书摊,还有不少艺人在街上作画。我们去的目的是购物,不期然发现街上有普希金的故居。1799年,普希金在莫斯科出生,并一直住到1811年,那年他去圣彼得堡皇村学校读书。1831年,他再次回到莫斯科,与比他小12岁的莫斯科第一美人冈察洛娃结婚,在阿尔巴特街的一栋二层小楼租了几间房作新房,不久他们就迁居圣彼得堡。故居对面的街边,矗立着普希金与冈察洛娃携手的青铜雕塑。这是1999年为纪念普希金诞辰200周年特意铸造的。雕塑上的普希金身着燕尾服,与夫人一起平视前方,洋溢着意气风发的神情。
我见到的第二座普希金塑像是在圣彼得堡郊外的皇村。1811年,12岁的普希金进入刚开办的贵族学校皇村中学读书,在这里度过了6个年头。皇村中学环境幽美,紧连与彼得大帝齐名的叶卡捷琳二世女皇建造的以精美著称的叶卡捷琳娜宫。普希金非常喜爱这个地方,写下了许多赞美皇村的诗篇。1937年,为纪念普希金,皇村改名为“普希金村”。这里的花园中间也竖立着一尊普希金的雕像,诗人也身着燕尾服,坐在长椅上侧首沉思。
我见到的第三座普希金塑像是在圣彼得堡俄罗斯博物馆前的艺术广场。普希金在圣彼得堡度过了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光。1837年,为了维护自己的荣誉,普希金在与疯狂追求冈察洛娃并侮辱攻击自己的法国流亡贵族丹特斯的决斗中身亡。这座塑像高达四米,是三座中最高的,诗人站在高高的花岗石基座上,神情严肃,昂首眺望远方。这座塑像是1957年为纪念诗人逝世120周年而建的。
据记载,在俄罗斯,普希金塑像远远不止这三座。在他的故乡、他的旧居、他的流放地等地方,都有他的塑像或纪念馆。普希金被誉为“俄罗斯诗歌的太阳”,他在诗歌中抨击专制暴政,呼唤民主自由,为俄罗斯人民立言,为俄罗斯命运担忧,因此深为俄罗斯人民热爱。在阿尔巴特街普希金塑像前,我就见到放着一束鲜花,想来是不断有人为他换上的。俄罗斯人对普希金的怀念之情,可见一斑。
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和暴君为自己竖立起宏伟的塑像,但随着王朝的更迭和暴君的覆亡,这些塑像多被拉倒或遭毁坏;偶有遗存,人们也多视其为一个时代的标志,发抒一些怀古或兴亡之感而已。而那些在人类文明史上作出过贡献的思想家、艺术家、科学家、文学家等,即使没有塑像和纪念碑,他们的事功言行也永存在人们的心中,普希金就是其中的一位。正如他所断言:“我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我不会完全死亡——我的灵魂在圣洁的诗歌中, 将比我的灰烬活得更久长,和逃避了腐朽灭亡,……我的名声将传遍整个伟大的俄罗斯,它所有的人民,都会讲着我的名字,……我所以永远能和人民亲近,是因为我曾用我的诗歌,唤起人们的善心,在这残酷的世纪,我歌颂过自由,并且还为那些倒下去的死者,祈求过怜悯同情。”(《纪念碑》)
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中国人一样,普希金曾经是我们最熟悉和喜爱的外国诗人。我还记得,当“文革”结束、中外名著开禁时,我们曾经是那样激动地阅读戈宝权、查良铮等翻译的普希金诗作。我还抄写、背诵过不少普希金的诗,特别是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阴郁的日子需要镇静。相信吧,那愉快的日子即将来临。心永远憧憬着未来,现在却时常是阴沉: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那些诗篇曾经伴随着我们的青春岁月,激励着我们成长。所以,在俄罗斯见到普希金塑像时,就感到非常亲切,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