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罗伯特·蒙代尔教授有一个为人熟知的外号：“欧元之父”。他自1974年至今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1999年，他以“不同汇率制度下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效果分析以及最优货币区域理论”，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他年少成名，著述颇丰。他的老师、麻省理工学院的保尔·萨缪尔森曾赞他“将人们对货币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国际贸易中来”。蒙代尔先后在多所大学任教，并曾就职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他的理论为欧元区的诞生奠定了坚实基础，并于1969年策划了欧洲统一货币的初始方案。2004年，《蒙代尔经济学文集》六卷中文版出版。

　　采访印象

　　喜欢宅在家中看电视

　　罗伯特·蒙代尔教授精神矍铄，和蔼可亲，一头金发已近乎银白。据说在生活中，这位大名鼎鼎的教授有点“宅”，除了上课和超市购物，他最大的爱好是呆在家里看电视。近日他在复旦大学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还提到刚看了一部讲述多年前家庭爱恨情仇的电影，故事的发生地在中国的广州。

　　在上周末由复旦大学主办的“上海论坛2013”上，81岁的蒙代尔教授就“世界经济的自由贸易以及货币的联盟”主题侃侃而谈，令人联想起宝刀不老的老黄忠。

　　蒙代尔开门见山地说，货币和贸易是息息相关的。现在全球有很多的自由贸易区，经济发展非常迅速，他非常支持这样的一个秩序能够继续发展，但也希望能够有更多的货币联盟。

　　金融危机源于汇率巨大波动

　　由于缺乏统一的全球性计价单位，汇率的大幅波动给各国经济带来负面影响

　　蒙代尔认为，布雷顿森林体系下没有任何银行方面的危机产生，但这一体系瓦解后，每次金融危机都源于汇率的巨大波动。

　　回顾历史可以看到，国际的货币系统在不断演变，从当年国际金本位的体系下，进入到了美元和黄金本位的货币体系中。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制定了新的国际货币机制，当时美元和黄金是挂钩的。但是如果真正完全采用金本位的话，会遇到货币紧缩的问题。美元无法一直紧盯黄金，因为美国也有通货膨胀的问题。其黄金储备发生了改变，1971年美国的整个黄金储备量下降到了原来的25%。所以美国希望并实施了美元和黄金脱钩。虽然有很多国家希望能够保持黄金的价值，但由于美国的强势，大家认为有这样灵活的汇率机制也是可以接受的。随着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全球统一的国际货币体系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各国采用浮动汇率制度。

　　“这个世界的经济版图再次产生了变化。各个国家的货币不再盯住美元，就像太阳系里的行星不再围着太阳旋转。170个国家和地区其有不同的货币，很多不同的国家都是用浮动的汇率。”由于缺乏一个统一的全球性计价单位，汇率的大幅波动给各国经济带来负面影响，经济危机接连产生。

　　“我想着重地讲一讲这点，在浮动汇率的情况下出现了一系列金融危机。布雷顿森林体系下没有国际性的危机出现，但是在1971年之后系统被破坏，我们看到了一系列不同的危机一个接一个地产生。”他说。首先爆发的便是石油危机。脱离了金本位制，美元跟黄金脱钩之后，石油危机降临。各国再一次去调整汇率。当时没有人再去买卖黄金，但是黄金价格从每盎司35美元被提升到了38美元，而这只是在一个月里提高的价格。与此同时，石油的价格也大幅攀升。石油危机之后，还出现了债务危机。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发展中国家在美元贬值时大量借入便宜的美元，而且进行了二次借贷。这些国家确信，以后有能力偿付美元的贷款，却因美元的升值而以失败告终，形成了债务危机。当时的国际货币的系统崩溃也是和这些危机紧密相连的。到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所有这些危机都是和国际系统的破坏有联系。2008年10月，美元开始猛涨，世界为之恐慌，雷曼破产。

　　欧元瞩目但欧元区弱点仍存

　　　　　　缺少统一的财政政策，有一系列的国家性的改革，但无法在财务上进行承担

　　“欧元之父”当然少不了提到欧元。美国次贷危机发生后，对世界金融市场造成冲击。

　　他说，欧洲的中央银行大规模向市场注资。其他的一些中央银行也在实施同样的措施救市。在金融危机的情况下，美元到2008年底出现了很大的升值幅度。欧元对美元的汇率从1.64，变成了1.23，所以说欧洲其实是逃离了危机的影响，但是美国却深受了危机的打击和冲击。

　　“欧元的创建也加速了汇率的变化。之前美元代表着主流，”蒙代尔教授说，“欧元诞生之后，世界的货币版图分化成了两大板块。”欧元区的GDP不断提升，欧洲有很多的优势和好的条件，但也有它的弱点：例如缺少一个统一的财政政策；有一系列的国家性的改革，但是它们确实没有办法在财务上进行承担。整个系统里面问题不断，而所有的大问题其实都是相互关联的，这对货币政策的有效性也造成了负面影响。

　　2011年，G20主席国法国总统萨科齐批评说，目前原材料的价格非常高，在这个系统内缺少一些监管。

　　原材料价格缺少管理的问题，也和之前所讲的汇率不够稳定相关，与2008年的金融危机是相关的。在金融危机期间的两三个月里，油价突然暴涨刷新纪录，随后又迅猛下跌，出现了非常大的波动，这是史无前例的。在欧洲可能也是出现了内部的意见分歧，所以现在带来了欧洲整个系统层面的问题。

　　人民币不宜沿袭紧盯美元

　　中国有可能进一步把人民币打造成一个国际化货币

　　在蒙代尔看来，中国一旦盯住美元，有时候确实会受到各方的关注，但是如果美元和欧元的币值升值的话，中国可能出现相关的危机，特别是欧元兑美元的汇率有变动之后，人民币可能也有一个缓慢的升值。

　　人民币在最近的连续几年中，保持一美元兑六元多人民币的水平。所以，中国如果用盯住美元这个传统的方法，无法再保证中国金融系统的稳定性。

　　蒙代尔认为，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从GDP的角度来说，以后甚至可能会超过美国的影响力。中国接下来一个重要的举措就是推动大规模的金融体系改革。

　　他说，中国现在新的领导层上台后，希望进一步提高中国的币种通兑性。他对此表示赞同，并且认为中国有可能进一步把人民币打造成一个国际化货币。一方面，中国的经济体量非常大，人民币和另外两个主要币种的汇率进行固定化，现在中国的人民币汇率得到了控制；另一方面，基于美元和欧元在国际的汇兑系统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把欧元和美元的汇率进行相对的固定化，相信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会慢慢被消减。

　　长时间的演讲和采访之后，81岁高龄的蒙代尔教授神色依然不显疲倦。

　　当有人问起他，中国不少商界成功人士到了四五十岁纷纷退休，他是否也有自己的退休时间表，他的回答是：“还没有计划。如果一个人赚到了大量的财富，我能理解退休的诱惑。其中一些人出国了。我在美国认识几位，他们投身资产管理等工作。到明年，我就为哥伦比亚大学工作整整40年了，我并不是那么渴望退休，依然享受着工作的乐趣。”

　　对未来金价的看法

　　最近黄金走势上蹿下跳，“中国大妈”急于抄底被套牢，跌到什么点位才是出手购金的良机？本报记者趁着这次难得的采访机会，询问他对未来金价的看法。

　　“如果黄金再跌个10%，到每盎司1200美元左右，也许是在投资组合中添加黄金资产的一个时机。”蒙代尔教授把2008年金价大波动的情况与现在对比。2008年，国际金价从每盎司980美元跌到了720美元。金融危机来临后，人们开始预期出现明显通胀，一些顶级投机家，例如鲍尔森和索罗斯，调动大量资金投到黄金上，把金价推高到每盎司1200美元。这是第一波。下一波，人们的目标看到了2000美元。

　　由于预测未来不会有大的通胀，黄金价格自然就下行了。印度人和中国人都热衷于投资购买黄金。“那么，黄金会不会回到2000美元？我的回答是‘当然能’，但是需要几年时间？”他自问自答道，“3年？也许3年还到不了，10年肯定能弥补亏损。”

　　【名词解释】

　　“布雷顿森林体系” 是指二战后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1944年7月，西方主要国家的代表在联合国国际货币金融会议上确立了该体系，由于此次会议是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布雷顿森林举行的，因此称之为“布雷顿森林体系。”

　　布雷顿森林体系是以美元和黄金为基础的金汇兑本位制。其实质是建立一种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基本内容包括美元与黄金挂钩、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以及实行固定汇率制度。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的运转与美元的信誉和地位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