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时的一天,放学回家,路过村头小河岔道口时,我被不远处一幕惊呆了:河边的沙滩上赫然躺着一条硕大的鲤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狂跳不已,飞奔过去,抓住它,提起来,快有我个高了,起码十几斤重。我一路小跑往家赶,小手抓得紧紧的,生怕它溜走。
进得家门,父母亲及兄弟姐妹个个眼里放着光,好奇地追问。父亲推测,可能是炸鱼(过去农村一种抓鱼方式,有经验的老者说,在水深的河道窝子里,鱼又多又大,用雷管引爆炸药后,鱼就会被炸晕,瞬间漂浮水面)的人炸的,这条鱼可能当时没有完全被炸晕,后来疲劳了晕倒流到下游,漂到河边。真幸运,咱们一家可以好好解馋了!
那个年代,农村穷得叮当响。住的是泥坯房、茅草屋,吃不饱穿不暖,衣服是补丁连着补丁,吃上顿没下顿的。不少人家靠乞讨过日子。吃不到肉,也吃不起,吃鱼更是一种奢望。
父亲亲自下厨,姐姐早已把锅洗得干干净净,架起木柴点上火,煎鱼、炸酱、倒开水,放上自家种的萝卜、花椒。约莫半个小时,加盐、倒醋,再放入芫荽,鱼汤独有的香鲜味腾地弥漫开来。我们的味蕾早已被打开,口中生津,唾液如泉。
看着我们几个渴盼的眼神,父亲终于开了尊口:“给你们一人盛一小碗,剩下的明天早晨吃鱼冻(鱼汤经过一夜低温凝成鱼冻。冬天吃鱼冻,是我童年最美的记忆)。”在我们家,吃饭有个规矩,父亲不说开始,我们是不能动筷子的。父母亲看着我们吃得风生水起,脸上写着满足。直到我们吃完碗中的鱼,父母亲也没动过筷子。姐姐哥哥请父母亲尝尝,老人家就是不肯。
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父母对我们的爱到了极致。这个故事在今天可能就是天方夜谭。可第二天大家吃鱼冻时,父母亲也没动过筷子,控制再剩一些,晚上加了些开水、辣椒、大葱、大蒜头等,又做了一锅鱼汤。说是鱼汤,其实就只剩丁点鱼腥味了。这一顿,父母亲才拿起筷子,加入我们的队伍,这时的鱼肉所剩无几。
如今,人们生活富裕了,吃鱼吃肉已经不是问题,但我还是忘不了童年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