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什么东西这么香
这个镜头虽然播放了不到一分钟,但也是相当奇怪的了:一个东方女人手里拎着两大串“泰森”小鸡,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三K党集会队伍的后面,不要被误认为是泰森的广告才好呢。
“哈哈哈……”凯蒂在电话的那一头大笑。“走在三K党集会队伍的后面,你是什么感觉?”凯蒂终于停止了笑声问道。
“你想作电话采访吗?告诉你吧,我在数八珍烤鸡的八样料,那是:茴香、花椒、桂皮、肉豆蔻、丁香、葱、姜、酱油,还要加一些中国人的补药。”我回答。“好了,不开玩笑了,我的家就在波德,我是在那里长大的,明天我要从纽约飞回去,我的父亲说请你全家来吃饭。”停了一下凯蒂又加了一句:“我告诉过我的家人,你是中国最好的厨师,是不是可以带一道真正的中国菜?别忘记要素食。”
放下电话我有些手足无措,蕾蕾曾经告诉过我:“凯蒂出身于底子殷实的犹太老家庭,住在一幢绿荫环抱的豪宅里。她的母亲去世以后,她的父亲又有续弦,女方也是犹太人的后裔。”“他们家里的规矩很大的呢。”蕾蕾又补充了一句。果真如此,当天的信箱里就躺着一只沉甸甸的信封,上面没有邮戳,是由专人送来的,因为家里没有人,就放在信箱里了。打开一看是一份精致的请柬,上面还印了一个棕红色的火漆徽章。请柬上面的字好像是用鹅毛笔写出来的一样,粗细有致。
丈夫看了看说:“现在这样的家庭在美国也是不多的了。”“我们要带什么东西去呢?蒸一笼素菜包子?”我问。丈夫回答:“不好,根据我的经验,美国人最不喜欢这种白乎乎的泡乎乎的东西了,还不如春卷。”“不好,凯蒂不吃油炸食品的。伊也很少吃麻薯这一类的中式甜食。”我说。“算了,不要做菜了,送一条真丝围巾或者两面绣的摆设……”丈夫说。“不好,不好,凯蒂是个中国通,伊在上海的时候,我专门带伊到苏州的工艺品门市部去买了一大捆这种东西呢。再说,伊点明要真正的中国菜。”
我第一次发现,到有钱人家去做客,实在是件非常头痛的事情呢。我有些后悔,不应该答应去吃饭的,甚至不应该和凯蒂认识的。这时候小珍带着女儿过来串门,进门就问:“什么东西这么香?”丈夫说:“是八珍烤鸡烤好了吧?先吃烤鸡!不要为这个凯蒂头痛了,还有一天时间去想呢。”儿子说:“我已经隔着烤箱的玻璃看了好几次了呢,金黄金黄的,我的喉咙里都要伸出手来了。”
我笑了,儿子最后的那句话完全是我母亲的口气。我想起了我在上海的家人,此时此刻他们应该起床了,母亲还不知道,我已经把她的拿手菜八珍烤鸡改良成为美国菜了呢。
小珍在一边说:“别人做一道八珍烤鸡要五六个小时,先要把各种香料放在锅子里煮两个小时,等汤冷却以后,还要把鸡放进去浸泡两小时,再加葱姜料酒腌制,最后才挂在烤箱里烤。你回家最多才一个多小时,入味吗?”
“你尝尝。”我得意地说。
自从去上班以后,便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美国打拼吃饭,样样事情都要做得快。不然的话,一家三口的嘴巴都只好扎起来了呢。
“真好吃,你怎么做的?”小珍问。“先把小鸡冲洗干净,再用针线把鸡脖子缝起来,插上三根筷子,让小鸡可以倒站在那里了。这才把香料找出来,配不齐的就用美国超市里的九层塔、意大利香芹等代替,然后一起放进打肉机里打碎和酱油搅拌在一起,用手再把这自制的香料酱在小鸡的身上抹一遍,余料倒进剪去屁股的鸡肚子里,塞进烤箱里。因为所有的香料都打成了粉末加上酱油,很快就会渗入到鸡肉里。二十分钟以后,喷香的八珍烤鸡就可以吃啦。”
“打肉机可以把茴香、花椒、桂皮打碎吗?”小珍问。我看了一眼丈夫说:“打是打得碎的,但是想要打成粉,只好用咖啡研磨器了……”我还没有说完,丈夫就惊呼起来了:“啊哟,明天早上我的巴西咖啡就会变成‘八珍咖啡’啦!不过家里咖啡研磨器也太老式了,对了,你今天好像发工资了,是不是可以送我一台新的呢?太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丈夫高兴起来。我无话可说,我正计划要给儿子买一台任天堂游戏机,那是需要一百多美元的。为了我的儿子,我得加紧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