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天空刚现鱼肚白,小喜子便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扫地、倒痰盂、洗衣裳、擦红木床。刘家的红木床是雕花的,镂空很多,每一个小孔都得用小手指伸进去擦一遍,马虎不得。赌客来聚赌时,小喜子也要在一旁泡茶添水,不敢怠慢。虽说一天到晚脚不着地、忙里忙外,但小喜子常记着养母说的“力气是妈妈的奶,用掉就会来”的告诫,她不惜力、不偷懒,以自身有限的能力谋求生存。
对刘家来说,多一个小喜子不过是多一双筷子添一只碗。但是,这一双筷子不能摆上刘家的饭桌,这一只碗里只能盛刘家的剩饭剩菜。刘家有个远房亲戚在这里当保姆,有点管家的味道,事事显出与人不同的优越感,待小喜子也有点刻薄,连剩菜剩饭也不让她吃饱。小喜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想忍,但肚子不答应,终于对保姆说道:“大妈,你心太狠了!”别人看不过,也相帮着说:“对没爹没娘的孩子何必这么刻薄!”从这之后,保姆对小喜子才算好了点。小喜子在刘家一共待了六七年,从女孩成长为少女,这期间小喜子没有看过一次医生。是不是没有生过病呢?人吃五谷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可生了病也不给看。小喜子长过脓疱疮,又痛又痒,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偷偷地把清洁厕所的臭药水冲淡了,自己洗一洗。不洗也罢,一洗疼上加疼。小喜子冬天没棉袄、棉鞋,脚上生了冻疮,一步一阵疼,无奈之下她就找点草纸、旧棉花烧成灰涂在疮口上,人家是病急乱投医,她是有疾胡乱医。穷人无病便是福,平时得了伤风感冒,她就跟着戏园里的艺人练功,累出一身汗权当吃了药。她像石头缝里的小草,顽强地生长着,恶劣的生存条件,锻炼出她吃苦耐劳的品格。
小喜子也会得到一些人间的温暖,那是来自社会底层的同情,诸如艺人、人力车夫,甚至是舞女。民乐戏园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戏班里不同的人来来往往,经年不息。到这家戏园演出的,大多是些穷苦的艺人。小喜子对这些被人轻贱的“戏子”却十分亲近。一有空闲,她经常跑到艺人中间,看他们练功,能帮上手的也帮上一把——“小喜子帮我买包烟。”“哎!”小喜子跑得飞快;“小喜子帮我泡杯茶。”“来了!”小喜子立马倒水。她帮艺人整理衣箱,收拾化妆盒,梳理头套。凡此种种,她有求必应,从来不说“不”字。
刘木初对艺人们的包银七折八扣,层层盘剥,大家当面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后骂他,发泄着怨气。小喜子把听到的骂声、诅咒声,统统丢到海里、埋在土里,从来不搬弄是非。有的艺人不了解内情,把她当成戏园老板的女儿,有时打她、捉弄她,拿她出气,别的艺人就会出面保护,加以制止:“她没娘没老子,不要欺负她。”刘家还经营人力车行,有的车夫缴不起租,几天没回来,刘木初见到后一把抓住他,拿起小铁门上的铁杆就打,打得他头破血流。小喜子虽然不敢言语,但为车夫伤心,悄悄地帮他擦尽血迹,递上一杯水。那些穷苦的车夫对她也很同情,有时会悄悄地塞给她一粒糖,或者一只梨。
戏园旁边有个亭子间,住着一个叫张秀英的舞女,她母亲也是淮安人。她对小喜子很关心,把自己不穿的旗袍、女儿穿不了的衣服,统统给了小喜子。张家养母曾经说过,“亲帮亲,邻帮邻,穷人帮穷人”,这句话,小喜子在窘迫中感受到了,让她体会到了穷人身上善良、正直、互助的美德,这在她以后的艺术生涯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刘家虽然富有,但是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年复一年求医问药,年复一年烧香拜观音,却没有开花结果。于是,刘家抱养了一个儿子,比小喜子小四岁。刘家对这个少爷十分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是刘家少爷体质很弱,生有痨病,经常咳嗽。只要刘家少爷有个头痛脑热的,小喜子就要吃苦头了。刘家便会喋喋不休地骂她“命毒”、是“克星”,任意侮辱着她的人格。似乎养子生病是她害的。为了替养子消灾除病,刘家便把小喜子这个“克星”送到一个姓金的流氓头子家里去,给金奶奶当丫头。虽然有人说筱文艳小时候三次被卖,但其实这一次没有金钱交易,算不得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