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又围绕着这本书展开了讨论
又是一个周六,母亲去看望爷爷,爷爷问起母亲的学习情况:“最近看的什么书,有什么想法让爸爸听听。”母亲说:“我正在看一本英国19世纪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写的长篇小说《简·爱》。”于是,她叙述了内容。爷爷静静地听完她的介绍,没有表态,也没有做过多的评价,只是顺手用铅笔写了书名“简·爱”两个字。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又去看望爷爷时,只见爷爷的案头反扣着一本《简·爱》,没有用折页,也没有用书签,一厚本书只剩下最后几页还没有看完。这时母亲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以为爷爷满床满架摆放的都是历史哲学古文和马恩列斯的著作,是不大看外国小说的,谁知爷爷工作那么忙,竟对孩子提及的爱情小说也发生了兴趣,而且看书的速度是那么快。母亲正在思索时,爷爷进来了,于是父女俩又围绕着这本书展开了讨论。
“爸爸怎么也看爱情小说?”母亲问爷爷。“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本书,把孩子吸引成这种样子。主人公蔑视权贵,向往爱情,追求自由,情节很感人,很有吸引力嘛!”“但是,罗切斯特是大富翁、大财主、大庄园主,他怎么会爱上身无分文的一个穷教师嘛,教师等于是最底层的,也值得推敲。”“简·爱不是很漂亮,但有一颗善良的心。她爱上一个破产了的瞎子,爱情还是纯洁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同的阶级有不同的爱情观,幸福生活也要有基础,殖民主义者总是美化自己,麻痹受压迫的人,还是要用阶级矛盾去分析……”正如爷爷用阶级斗争的观点看《红楼梦》一样,他是通过18世纪欧洲的社会矛盾,来分析这一对儿人物的爱情观和价值观的。而他某种程度上也似乎在默默地教育儿媳妇要跳出书本回到现实生活中,去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
爷爷住在中南海,除了书籍、简单的生活用品外,那里没有属于他私有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大到床帐,小到笔筒都是国家和人民的。
1961年,父亲和母亲刚从大连回到北京,爷爷就风趣地对母亲说:“我前年回了老家,了却了一个三十二年的梦,那里有咱们的山神祖坟,新媳妇总该去认认家门,让外婆和亲友们看看嘛!去给你们的妈妈上个坟,也替我看看韶山的乡亲们!”当时,因为父亲和母亲的组织和生活关系属总参管理,爷爷就让他们去找罗瑞卿请假,一同回湖南探亲。
从1931年春我父亲的外婆和舅妈乔装送他们三兄弟赴上海逃难起,父亲已经三十年没有听到他外婆亲昵的呼唤了,而板仓的一草一木都在他稚嫩的心田里生长着毛细根系,他的血脉中也流淌着韶山那一串串富有灵性的音符。眼下,他与“花落毛家”的母亲一起,将要踏上故园寻根问祖,自然喜形于色,心潮澎湃。在总参陪同人员的护送下,他们首先回到长沙。他们已经九十高龄的外婆耳聪目明,身板硬朗,记忆力特别好。她一手拉着外孙,一手拉着外孙媳妇,端详来端详去,看到自己昔日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小伢崽,如今长得高大魁梧,而且还带回个修长大方、善解人意的媳妇,半天舍不得松手。老人经历了清末、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代,眼见沧海桑田,亲历天翻地覆,自照顾爷爷在长沙上学到抚育她的三个外孙,关爱了两代毛家人。如今老人到了耄耋之年,女婿开天辟地,万民敬仰,外孙久别归来,外孙媳妇翩翩而至,人生在世,福禄寿禧,四喜登门,还有什么不称心的呢!
在板仓的日子,母亲详细地察看了开慧奶奶的件件遗物,询问了奶奶牺牲前的经过,又和父亲一起到棉花坡祭奠了奶奶。在坟前烧了纸,给坟添了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外婆家。
父亲和母亲回韶山的消息一传开,十里八乡的乡亲都赶了过来。毛氏家族的后裔来了,爷爷亲自建立的韶山党支部的老党员来了,跟随爷爷打天下的烈士亲属来了,戴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来了。人们并不在意父亲和母亲说不了家乡话、搞不清辈分高低、吃不惯烈辣的饭菜。浓郁淳朴的亲情乡情,难忘的烽火岁月,让人们围拢在一起,说毛家的故事,说家乡的收成——他们为韶山出了个毛泽东而骄傲,为爷爷重古崇礼、派儿子儿媳回家认门而啧啧称道,更为毛家人丁兴旺、后继有人而衷心祝福。这样的场面,让人们不禁想到1959年6月25日爷爷回韶山那激动人心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