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缘起
索契冬奥会鏖战正酣,在观看精彩纷呈的比赛、欣赏奇异建筑的同时,不知大家是否参观了橘树博物馆,俄罗斯人为中国这棵80岁的江南丹橘专门建了一座博物馆,这棵传奇的橘树已经成为几代索契人记忆中的“乡愁”符号。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乡愁标志物,可是在城镇化浪潮扫荡之下,那山坳里飘出的袅袅炊烟、那村头的老槐树、那雕梁画栋的百年老宅,一个个都从现实中无奈地消失了……
乡愁是由细节构成的
虽然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数十年,但我记忆中的家乡还是清晨,背着书包,看着田间林梢处处飘着挂着袅袅的雾,翻过一道又一道山岗,走过一坎又一坎的田埂,来到学校,那路有时特别长有时又很短;记忆中还有傍晚,妈妈那悠长而又清亮的“家来吃饭了———”。
很多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乡愁符号,有的是碰上“鸟语”的人就想起了岭南,“阿拉屋里厢”就回到了石库门老弄堂,有的人枯窗孤灯之下想起妈妈做的红蹄髈眼里就噙满泪花,有的人想起满脸沧桑的爸爸说“不好好读书将来就和我一样种田”就想起了家。但更多人心里的乡愁还是这样的细节:弯弯的小桥边枕河听橹声,一弯碧池边那高低错落的马头墙,还有水绕村、屋靠山,石板坡上老木墙,吊脚楼中烤火塘,无论是粉墙黛瓦还是四合人家,乡愁常常就是那过年的鞭炮、大红的灯笼和村头巷尾到处乱窜的娃。
当然,儿时玩耍的地方还有外白渡桥,色彩鲜艳的西开天主堂、法国桥(天津),妙高台、金陵台(广州)……“可惜了妙高台、金陵台,旧是旧了些,但建筑样子挺好看,可它的样子一点也不差,我就在那里生、就在那天井里走廊上玩耍的。乡愁的根被拔了!”听说房子被拆,这位广州网友痛苦不已。
正因为如此,有人编出全球美丽城市的20项要素,即细节,其中包括遮天蔽日的大树、各种标志物等。比如古老的钟楼古塔、蜿蜒穿越市中心的河流、浓荫密布的街道、寺院、桥梁、防波堤……它们承载着这个城市的故事,守护着这座城市的秘密;人所共知的聚集地点,像火车站钟楼、市中心主干道的十字路口、老牌百货公司的正门、公园里的烧烤点、一个酒吧、一家咖啡馆……它们都是乡愁的标志物。
记忆随时代一起成长
可是,这些老老的东西正随着情绪高涨的造城运动而加速消失,前清的破房子那是要拆的,建国初期的苏式建筑,拆;文革的工字楼,拆;甚至刚建好没几年的商场、住宅,拆。于是,上世纪30年代的人、40年代的人,甚至80年代的人脑海中的乡愁符号都被拆除干净,玩过滚圈的弄堂去哪儿了,树根上睡过觉的大洋槐去哪儿了,捡过白果的参天银杏去哪儿了,买过新衣服的大商场去哪儿了,那是我娘带着我坐了一上午的汽车来买过年新衣服的商场呢,那是我结束穿姐姐剩下的旧衣服过年的地方呢。
每个人的童年记忆都不同,每个年代的记忆符号也不相同。同是30年代生人,有的可能常在外白渡桥上玩耍,因为他的家就在乍浦路;他也可能对和平饭店的电梯印象深刻,因为他家人常带他去;他还可能对书店感情很深,因为那个下雨的下午,她(他)一直在那里读书;他也可能对东方明珠印象很好,因为他曾在那张大鼓里约过女朋友。
正因为如此,当外白渡桥百岁时,很多上海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凝固这份记忆。返城知青肖可霄就用摄影、装置、架上绘画、诗歌朗诵、DV影像、行为互动等诸多艺术形式,用苏州河的泥、水,外白渡桥卸下的铆钉作为创作的原料,烹了一桌“乡愁”艺术大餐,展示地点就是桥边高高的上海大厦。
索契在友谊树上嫁接
去年,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公报发布中,罕见地用了文艺范儿十足的话:“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中央文件要求我们各级政府留住那山、那水、那结成“乡愁”的“媒子”“符号”,可是我们的官员们却忍不住地毁。
还是说说索契这棵神奇的橘子树吧。索契的黑海之滨,冬日暖阳下中国橘树枝桠密织、绿叶舒展,果实沉甸,树冠盛大而华美;最神奇的是满树挂的果,从浅黄、灿金到亮红,那是中国柑橘、意大利柠檬、西班牙橙子、北美洲蜜柚……一样的枝叶交缠,不一样的彩果缤纷,亲亲密密地腻在了一起,俨如同根而生。讲解员柳波芙说,黑海气候不适宜橘树生长,但80年前,俄罗斯育种学家———费奥多尔·佐林(Φe◇oP3oP“H)细心种下一棵细小的中国柑橘树苗,梦想通过嫁接实验,培育出能在索契存活的柑橘树种。天随人愿,树活了,佐林喜爱在这棵树上嫁接各种异果,大家探访时常常也动手嫁接,还不约而同地带来本国的树种和泥土,托尔斯泰、歌德、安徒生故乡的泥土都来了。到1957年,这棵树正式有了“友谊树”之名。“友谊树”旁,我们看到一块高大的银色金属牌,用英俄两种文字刻满国家和地区的名字,最上面的文字说明写道:“来自167个国家和地区的人们,在这棵友谊树上进行过纪念性的嫁接。”因为送给它的各国礼物太多,索契人又专门为它建造了一座博物馆———友谊树花园博物馆。
一棵原本并不稀奇的橘子树,最后变成了世界友谊与和平的吉(橘)利之树,自然也成了许多索契人的“乡愁”符号。我们能否也不着急,也用80年的时间育出这样的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