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东方出版中心推出了我的一本随笔选集《微生活》。此书公费,且发稿费,所以我很怕销路不好而让他们亏了本。我是见不得人为我吃亏的。按理说,这个品质还不坏,但似乎迂腐了:他人不吃亏,我怎么占便宜?
于是迂腐地走了几家书店,想侦察一下销售情况。心中其实是惕惕然的。以现在的书市,除非大如王蒙,小如郭敬明,要热卖基本上是奇葩。极大部分的书籍都如才人、妃嫔,幽闭深宫,不知多久才得宠幸一次,而这“一次”又怎么正好被你“侦察”到了?
自然是铩羽而归。但鸟儿飞过,痕迹总归有的,那便是我感到,书店是越来越凤毛麟角了。我的办公地毗邻淮海路,走了一圈,只在中路看到了两家,一家三联,一家新华。这新华书店还蜗居二楼,虽然外面有个店招,也老旧了,教人想起“旧帽遮颜过闹市”的名句。印象中,陕西路地铁站还有个季风书店,现在也迁到别处了。是否因为不合季节,一风吹去?
书店小,书店少,书店消失,跟“风”还真有点关系。这风,是读书的风。
照例,华夏之地,邦是礼仪之邦,家是耕读之家,自古就有读书传统。即使不读书的文盲,也对书籍敬惜有加。我的老祖母是不识字的,当年,看到我们乱丢字纸,都要捡起来,抚平,然后烧化。把它当废纸换钱的心是一点没有的。
传统读书,还很有趣。有的要讲究环境,比如焚一炉香,点一支烛,红袖添香夜读书,极妙。有的不讲究环境,如 “三上”读书:枕上、厕上、马上。当然,两种方式也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红袖与马上并不对立。
这“马上”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机场、车站、地铁。按理,在这些地方应该可以看看书的,我们不能输给古人。但很遗憾,没有人捧着书阅读,人们好像都被手机或iPad绑架了,或打游戏、或发微信。为了方便操作,站者垂首,坐者弯腰,好像有人形容过的那种情状:龙的传人不是龙,而是龙虾。
有意思的是,一些洋人倒像我们爱读书的古人了。我偶然也要出出国门开开洋荤的。其中的一个洋荤就是在车站、机场,甚至在飞着的飞机上、开着的火车上,都能见到外国人捧着书本静静地阅读。他们看书看得出神,我看他们也看得出神,一时,竟忘了出国所为何事!
对此,有好事者从读书的年平均数方面,作了一个暗藏心机的统计:俄罗斯人均55本,日本人均40本,韩国人均7本,而中国人均只有可怜的0.7本。还透露:有个日本人叫大前研一的,在一本书中讲到,在中国某地旅行时发现,遍街都是按摩店,而书店却寥寥无几。
说到书店,还有一个统计:小国匈牙利,平均500人就有一个图书馆,而我国平均45.9万人才有一座。
上面这些信息都来自网上,正确不正确?你懂的。
一些敏感的外国人好像不太懂。有个印度工程师在上海虹桥候车,就很惊奇地发问:“为什么中国人都在打电话或玩手机,没有人看书?”这个问题看似很天真,其实很老辣;看似很简单,其实很复杂。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反正我是回答不清楚的。
不清楚就是不明,好在我还能“不明觉厉”:读书其实要比飞梭、翻屏重要很多的。读书之用,小者决定人的精神境界,大者影响国家的未来发展。
有点危言耸听。但不管危还是不危,事实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不管耸还是不耸,后果必然如此,不欺不诈。不过,我的文章要打住了,因为这个话题是由我的书引起的,这般强调读书,好像威胁大家要买我的书一样,这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