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东京的朋友发来一条微信,说了几句鳗鱼饭:“虽然看相和价格都很豪华,味道也确实不错,不过似乎还是不如名古屋的好,更不如常滑的好,看来记忆比味觉更固执……”这个不怎么愿意表达的人,键入这几句话,已经是在诉说思念。我当然也没有忘记常滑的那顿鳗鱼饭。长途跋涉后找到山坡上的小馆子坐进去,等到近乎心焦的时候,烤鳗鱼终于端上来了。咽下第一口之后我与她惊讶对视,山野之地的无名小店竟有如此原始又细腻的美味。后来果然再没吃过那样的烤鳗鱼,清鲜中带着一点炭火细燃之下的野气和香热,在口中萦绕不去。
春夏时节,她会来敲我的门,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说:“你不是喜欢黄菖蒲吗?花期就是这两周,周末可以去东山动植物园了。”香岚溪的红叶有名,但我和她初夏就先进山看了一回,搭电车转公交,人迹罕至的山里满眼苍翠。这样的相约其实很难,要对季节和时令敏感,要有常识,还要时间和热情,不得过分营营役役或有空就坐酒桌牌桌,最难求的是路子相同知情识趣的玩伴。
身边总有这样几个人,有意无意提醒我该看花、看书、看电影,顺手抓住那些隐没在回忆之中却能瞬间闪光的细节。他们告诉我,某一本书有一种旧日寥落的美和文人气,某部电影拍得散漫却诚挚,银幕上一派明亮天真,其中省略掉的苦涩余味留待观众自品。好友在博文中用无限依依的口吻写到北方月饼里的“青红丝”和清真点心“蜜三刀”,“青葱岁月幻化成山岚一样的思念。”读罢立刻在淘宝下单,买了一盒用闽南最好的程溪凤梨做的凤梨酥。
有的人也许无法时刻参与到日常生活中来,却能接住我那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帮我厘清繁乱思绪,至少让我知道他也曾经有过同样的困惑彷徨。这样的人也让我隐隐不安:有一天他无法再解答我的问题,我该去问谁如何处置我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