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伦纳德·科恩的歌声中写下这些文字。科恩的样子我不太喜欢。除了他的样子,他的一切我都喜欢。他年轻时跟达斯汀·霍夫曼有点像,身高也差不多,小个子。
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每个十年,他都可以用一个关键词来概括他的身份,作家、诗人、歌手、明星、禅师、破产边缘者、世界巡回演出者……但这些身份又相互纠缠一直贯穿他的人生。这个老头现在还活着呢,估计就这么活下去吧。
好些人视科恩为私宠偶像,因为他足够古怪、足够神秘,当然,最关键的是他足够高级。他差不多一直处于隐居的状态,但又不刻意回避社会,他出书、出唱片、巡回演出。有配得上他的颁奖礼,他也出席,还现场朗诵他的诗作。有他觉得谈得来的访谈者,他也接受采访。反正他只选择他愿意的,或者说,他只选择跟他匹配的。他痛苦,绝望,吊儿郎当,安之若素,在世间荣耀的正面和背面自由穿梭,满不在乎。真正是满不在乎啊。
我也属于将科恩视为私宠偶像的那类人。有时候我到网上去晃晃,发现这类人也有在谈论科恩的,属于窃窃私语的状态,平静地膜拜着。我看了,觉得说到点子上的,就在心里点个赞,然后退下。
这些天在读阮义忠先生的《想见 看见 听见》这本书。其中在“听见”这一辑里,有长文述说他对科恩多年的追随和满心的激赏。阮义忠先生是科恩的铁粉,追随他的歌声几十年,收齐了科恩全部的唱片,而且还全是黑胶唱片。文中引用了一些科恩的访谈资料,说到90年代他跟随一个日本禅师出家学禅的阶段。他当了五年的和尚,每天早晨三点起床,喝茶、冥想、读经、洒扫、做饭。访谈中他说,刚开始太苦了,然后他就跑了。后来发现外面世界的麻烦和他自己的麻烦更大,解决不了,他又跑回来了,继续回到寺庙给师傅做饭。
这种味道就是科恩的基调,戏谑而悲伤。他的《切尔西旅店二号》这首歌,写给一个死去的旧情人,他在最后吟道:“……我并不是说你是我的最爱/我无法记住每首美丽的乐章/我清楚记得在切尔西旅店的你/就是这样了/我甚至不常想起你。”是的,你来过,你存在过,你美好过,然后,你走了。现在我偶尔想起你,想起你的时候你很清晰,但是,我不常想起你。
这就是人生啊。
这两天,在读阮义忠先生关于科恩的文字,然后勾得我不停地搜出科恩的歌来听……就像科恩说他跟写作间的关系,好比是奔往蜂窝的熊,无法抗拒偷取蜜糖的诱惑,愉悦的、可怕的、笨拙的、疼痛的……“万物皆有裂痕,光才可以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