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真写《心动苏州河》也属有缘。她最早看到的是上世纪70年代初的苏州河,那时她在苏州河畔的托儿所里,还是全托。在那个叫景楼大楼的顶层里,她和小伙伴们天天在汽笛声中醒来又睡去,趴在窗台上朝下看野眼,看到一长串一长串的拖轮突突突地穿梭在苏州河上。这简直就是一部电影很精彩的开头。潘真确实跟苏州河有缘,90年代中,她就写过苏州河,题目倒是可以向诗意展开的:《有河的城市》,但那时的苏州河还是又黑又臭的。所以,她不得不感叹“我们这个城市纵然有河也泛不起半点诗情画意”。潘真在她的早期散文里就显得那么坦率。正因为这条河大煞风景,所以即使走过路过也难以激起写作的欲望。
当看到海鸥翩跹于黄浦江和苏州河的交汇处时,潘真如同所有的上海住民一样,“终于面对我们城市的河微笑了”。2007年5月,潘真开了“心动苏州河”专栏,常常外出采访,还沿河踏勘,在“一缘斋”里奋笔疾书,翌年1月即在商务印书馆结集出版。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专栏开出后,竟引来了很多粉丝的关注,尤其是得到了苏州河畔原住民的共鸣和建言,还激发了许多画家的创作灵感,成全了这本图文并茂的专题散文集。
潘真没有因为这条母亲河的变清而忘掉了它的黑与臭的历史。为什么河清了还去旧事重提?就是怕大家忘了,再次弄脏了苏州河。她在水更清的苏州河上,读出了荒凉和困惑。当房地产商们在苏州河两岸看到商机无限纷至沓来后,人文生态就很堪忧虑了。她还仗义执言,为因保护苏州河岸的老建筑不惜呕心沥血、倾家荡产的一位专家鸣不平。人家因“工业建筑保护再生”项目荣获“联合国亚太文化遗产保护奖”,如此热爱上海,有时却遭到排斥和诋毁。作者大声疾呼:“上海,不应该反思吗?”这时她更像一位侠士。当然,她分明看到了进步和成就,她对苏州河旧建筑的成功改造不吝赞词,但该批评时还得批评,不怕得罪人,不怕煞风景,这就是一个人文记者的正直。在《寻找历史文脉》中她就提到,上世纪80年代末,虎丘路上的老文汇报大楼——原来的犹太会堂,这座“最奢侈的犹太人避难所”竟然被炸了,这是多大的损失和多大的错误啊!
正如她在M50里,看到了它作为纱厂和毛纺厂的前世,在苏州河蜿蜒曲折的两岸,看到了中国民族工业的创业史;她在横跨两岸的很多桥中发现了故事,每座桥都映照了一段历史;而那艘“不沉之船”——礼查饭店(浦江饭店),竟有爱因斯坦、罗素、卓别林等世界文化名人下榻于此。这些都是苏州河灿烂的历史文脉啊,该如何去珍惜和保护呢?礼查饭店采取了整旧如旧这种最正确的方法,重现了昔日的辉煌,结果这个中国最早的老饭店竟被评为“三星”。作者不得不对此作不平之鸣了。
苏州河两岸现在颇有些艺术氛围的地方,对此潘真最是情有独钟了。除了M50、壹号码头,她还写了苏河艺术中心、上海比翼艺术中心等等,写了外国人在此落户的创业经历,那不再是昔日冒险家和暴发户的故事。那种在世界眼光和前卫理念下创造的艺术品和文化产业,也许能成为一种触媒,对中外文化的交流和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发生积极的影响。
《心动苏州河》由河及人及事,近百年来的风云变幻,人生的沧桑变化,近现代的历史文脉,对于时代的叩问与反思,尽现作者笔端。作者写的是一条河,记挂着的是自然生态、人文生态和社会生态的建设和保护。记者的敏锐、人文作者的反思,构成了本书最令人感动的旋律,时时催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