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房子住上十年就得重新装修,此话不假。寒舍墙壁涂料已开裂,好几条“小蛇”在蜿蜒爬行, 书房尤其厉害。找泥水匠修补倒不难,但搞得屋里灰天灰地,书橱们就要倒大霉。替书一本本揩灰,自己精力已非复当年,力不从心。所以,至今还任墙上“蓬荜 生辉”着。再说煤气灶。前不久,辖区里的人工制煤气改换天然气,来了一位五大三粗的工人,乒乒乓乓一顿敲后,说灶头螺丝全锈了,拆不下来,要换新的,还指定我去买他带来的灶具。好在事先物业公司给居民们打过“预防针”,对付这种强硬推销,我不去睬它。热水器寿数也高了,电视购物节目里说,热水器用了七、八年还不换会有危险,弄不好要出人命,这事也叫人头大……生活中烦琐事不断,自己弄不来只好求人。求人也难,得劳心、劳力、劳财,一句话:烦煞人。烦归烦,总归都要一件件去应付的,因为日脚天天要过。有些事可以拖,有些事一天也挨不过。亏得小区里有物业管理,小修小补的活打个电话过去,维修师傅马上进门服务,又方便又便宜。
去年底,寓所里检查居民家的防漏电装置,查出我家开关坏了,师傅叮嘱到四川路桥下的电料行买新的,说那里东西正宗。想到要专程跑一趟,我就拖着没办。后来一屋几灯都成了“睁眼瞎灯”后,想起师傅交代过 “防漏电开关坏了,半年里一定要换” 的话,不由背上冷汗涔涔。挨不过了,只好下定决心、排除惰性——请师傅去!来了武师傅、陈师傅两位老法师,扛一架人字梯,爬上爬下地忙了半个时辰,工装都汗湿了。碰到短缺的零件,陈师傅还到工具间找废料,又车又刨地亲手加工。打开总开关时,灯们齐放光明,我由衷地佩服他们的本领。
两位师傅都已六十出头,退休后发挥“余热”,他们的工作得到居民的好评。物业维修工的报酬不多,带给居民的便利却不少。闲聊中,我多嘴了几句:你们带几个徒弟吧,毕竟上了年纪,爬上爬下不方便。再说,一手技术总得要传下去,维修工作必须后继有人啊。两位老师傅异口同声:“阿姨,侬讲讲看,年轻人啥人肯来啊!” 这话真将了我一军。钞票少,福利待遇几乎没有;工作琐碎,鸡毛蒜皮都要管;遇到难缠的主还要受气……招年轻的工人难。上海籍小青年不愿干;外地的小青年来倒肯来,但是,跟师傅学会本事就要跳出去单干——自己外面找间门面当小老板,钞票好赚得多。
房屋一天天旧下去,麻烦一天天多起来,老师傅年纪一天天爬上去,以后的维修与保养怎么办?维修工青黄不接,社会服务就要陷入“瓶颈”状态。体力劳动的报酬应该怎么计算,才能激发年轻工人的劳动积极性呢?老年人出于勤俭节约的习惯,平时遇到小修小补的活,自己动手弄弄也可将就,现今的年轻人可真不屑一顾。好些人连日常生活都不愿自理,休息日里吃饭尚且要去叫外卖,你还能指望他们来接维修这苦差使的班?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生活服务社会化,维修工后继无人是个问题,而问题的关键在于生活与资本的矛盾,这对大矛盾非解决不可。我没甚本事,只好权在此地瞎叫叫,因为自认为公民意识尚存,叫了总比不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