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着陆的瞬间,我看见机翼下,温馨阳光里颤动着一片绿波荡漾的海洋,那该是被称为 “厦门漳州泉州生态型核心区”的长泰县吧。我仿佛已经呼吸到郭风笔下的那棵2000多年前古樟树散发的清香气息。汽车驶向长泰,一张偌大的绿毯在公路两侧徐徐铺开。分明是盛夏了,长泰大地还春风四溢。
在长泰三天,挤满我脑海里无法删除的印象只能用一个字表达:绿。
到长泰的当天下午,乘坐平板电瓶车,从县城出发南行10多公里,又西绕10多公里回到县城。这是长泰人新建的一条绿道,30多里的平坦马路夹在树丛中间,遮天蔽日,天然的凉棚。绿道只走行人,禁止机动车通行。我们的平板车在路上缓缓行进,车轮擦地的吱吱声清新入耳。不时有相向或背向的游人与我们相遇,看得出不是携儿带女的夫妻,就是安步当车的亲朋好友,一种安静,一种乐趣。偶尔也会看到有人骑着自行车走过,与我们会面时骑者招招手。
我们的电瓶车继续缓行,这时一阵山风轻拂,山野的纽扣解开了,露出了一间一间农舍。还有一片香蕉林,正在成熟的香蕉忍不住从枝叶间亮出胖胖的身体。我看到小河边静坐一钓者,陡地他一挑钓竿,似乎把河面与蓝天一起挑了起来。鱼钓上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儿在摇头摆尾地动着,钓者一把抓住小鱼扔进草丛中的瓶里。河岸又恢复了平静。
其间,我们下了平板车特地步行了一段路。走在闽南的山水风景里,不想到郭风是很难做到的。他对福建特别对故乡闽南的绮丽风貌,作了许多热烈地生动描绘,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成为闽南诗派的领衔人。在我的阅读印象里,他的散文诗里出现频率最多的是木兰溪、磨房和樟树、榕树。此刻,我就站在位于马洋溪生态旅游区内,全国特色景观旅游名村山重村的一棵具有2000年历史的古樟前,它周长约15米,内腹空心可容20人,树皮龟裂斑驳,看像狗,草鱼头,猴子脸,惟妙惟肖的形象十分生动。2006年一场罕见的台风将古樟刮倒在地,它却奇迹般的存活下来。倒地的树身如一座假山,一枝树条弯曲形成一个“门洞”,人从此洞出入,樟树躯身上寄生着一株榕树,古樟茂榕相依相存,呈现着独特景观。旅游旺季每天都有上千人在古樟前观景留影。郭风是否知道有这棵古樟,我不敢下断语,因为长泰百年、千年以上的古樟就有上百棵。
如果说绿色是长泰的主色,那么鲜花就使这个主色更加凸显,美丽。在去十里蓝山花海的路上,县旅游局叶小秋如数家珍似的介绍着长泰一年四季开不败的花种:桃花、李花、桐花和炮仗花,在春风春雨里绽放;苦楝树、提子花、莲花,把夏天的原野装点得流金淌银;野莓、桑葚、金针花嚼过酷夏以后,又凝重沉稳地开放在深秋里;一年四季都开花的有三角梅、美人树等。还有一边开花一边结果的柠檬……小叶讲着讲着,一片挂满状元橘的蜜橘林跳到我们面前:
这片蜜橘林位于县城东北科山村的一条峡谷里,面积不足5亩。其果实比一般桔子小,扁圆形,皮黄如金,富有光泽。油胞小而密,平生或微凸。果瓣7-10片,多汁,香气醇厚,入口即化。因皮薄有特殊芳香,又可连皮生吃,别有一番口感。这蜜橘自有来历,相传明宣德五年,该村贫苦书生林震进京会试,成为漳州地面唯一状元,光照乡里。村里人便在他家周围栽培了四五亩橘树作为祝贺。让人不解的是,这蜜橘只要离开林震祖家的那条峡谷,长出的果子就酸。
长泰的绿从田野涌向城镇,又从城镇涌向水路、陆路,再涌向远方,成为闽南乃至中国美丽乡村的典范。阳光领走荒芜莽原的过程,也是滋养、塑造长泰人美丽灵魂的过程。我在岩溪镇甘寨村看到乾隆八年长泰人立起的一块石碑:“不许放火焚山;不许盗砍杂木;不许寨山挑土并割茅草;不许盗卖杂木。如违者罚戏一台,强违者绝子害孙。”言辞虽然激烈,但是200多年前,长泰人对山对水的热爱之心不难窥见。女县长吴卫红在石碑前对我们说:时代总是一节一节地犹如起伏的浪头向前走着,一旦断代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们这一代人还有下一代人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就是要把这种没有失传的美德推向远方,更远方……
我想起了郭风在《闽南印象》一诗里对闽南人的赞颂:“这里的老人像榕树那样坚强,这里的少女像玫瑰那样艳丽,这里儿童的眼睛像向日葵那样明亮。”我站在石碑前久久品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