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涨潮时宽不过十米，落潮后能清晰看见水底鹅卵石的河。她曾经教会了我野泳，她曾经用取之不尽的水产品告诉人们它的富有，她曾经温柔地滋润着两岸人家，沿着河道一路欢快地汇入京杭大运河。 

　　河上有一座略有年代感的水泥桥，只一侧有护栏，空着的一边在夏天就成了男孩们最佳的跳水“台”。那些胆大的纷纷鱼跃而下，水花四溅里探着头，抹一下脸，浑身光亮地上岸又跳下，乐此不疲。

　　桥旁有个打水房，逢灌溉时隆隆的机器声隔老远就能听见。那是多么振奋人心的声音呵，河水随着水泵的吸力从一条粗大的铁管里吼叫着喷涌而出，在蓄水池里拐个弯，又轻缓地沿着纵横交叉的水沟到达每家各户的承包田里。清晨时分，扑面而来的水气弥漫在乡村的周围，日子便从河边开始了。

　　傍晚时分，河滩头上总是充盈着此起彼伏的洗衣声，取水声，孩子们洗澡时的嬉闹声与邻居间的招呼声。河水永远是那样的甘洌，明亮，透澈见底，清气盈鼻。 

　　在靠近我家的河堤旁，有一咯吱作响的小竹桥方便着两岸人家的来往。竹桥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因失修，很多地方露出一段段需跨越的裂缝。两边一无遮拦，起风的季节里走上去会忐忑不安，总让我确信这回要掉下去了，每次却都能走到终点。 

　　一个夏末的晌午，因为受了点气，我在桥的中央呆立许久，学着男孩子的样儿舒展双臂扑向了河面。那一刻，温柔的河水猛烈地撞击着心房，似在拒绝着我的拥抱。疼痛使我快速沉了下去，窒息的难受又让我从河中央急速地钻了出来。茫然四顾，周围寂静无人。水波柔柔地抚摸着我，柳条鱼在我身边游来游去，惊恐的感觉被一缕缕地稀释开去。 

　　我缓缓地踩动双脚，轻盈地飘到桥下。靠在小竹桥的支柱上低下头沉思着，我并不想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告别未曾绽放的生命花季，却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就用了这样的方式来宣泄委屈，直至今天，我依旧不很清楚当初的那一跃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河水流过的村子叫千金湾。她平静却日夜不息地经过我家后门，门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春播秋收中见证了河水的功不可没。长大后离开了家乡的我，在每一次与水亲近的时候，总是会怀念起那条给了我幸福时光的记忆之河，它一寸寸地流淌在我的生命里，留恋着童年的欢声笑语，闭上眼我能准确地捕捉到它的明亮，甘洌，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