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河两岸的工厂催生着渡口

　　1899年以后，租界上海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时期，两个因素加快了发展速度和发展节奏：其一，西方各国工厂在中国各个通商口岸的蜂拥而入；其二，上海工部局一再突破大清国上海地方政府的威权，反复地越界筑路，将租界上海建设成一个世界性都会。

　　现在，苏州河两岸，尤其是从江宁路桥一路上溯而去，沿河两岸工厂林立，那工厂，不只是日本人所开，也不只是西方人所开，更有无数个华人资本家也瞄准了这个所在，将他们的工厂纷纷地开在了河的两旁，这里有我先前已经说到的黄佐卿、荣宗敬和方液仙们，还有更多，下面一一道来：上海耀华造漆厂、大隆机器厂、中央造币厂、大有余机器榨油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啤酒股份有限公司、华生电器制造厂、鸿益纱厂、上海第一印染厂、中华珐琅厂、三新实业社、江南造纸厂、中央印制厂上海厂、上海灯泡厂、达丰染织股份有限公司、上海棉纺厂、上海葡萄糖厂、上海火柴厂、上海酵母厂、丰田纱厂如此等等，必须说明的是，有些厂家，在苏州河两岸建厂时显然不用上述厂名。

　　历史记载，仅苏州河在普陀区境内的14公里河道两旁，就有纺织、轻工、机械、仪表、化工、食品等等工厂不下700多个，它们中有产生了让上海原住民或新上海市民趋之如鹜的种种日用产品，譬如勇士牌香烟、大无畏电池、飞虎牌油漆。那时的苏州河两岸，可以说是机器轰隆、烟囱林立，火轮舢板，船行如织，难怪那个从日本归来的创造社健将郭沫若先生坐在船上，看着河两岸的根根大烟囱，会放声吟颂：“啊，巨大的烟囱中，开着２０世纪文明的黑牡丹。”郭先生吟诵的更多是黄浦江上的烟囱，但苏州河上的烟囱想来也一样让他看得热血沸腾。

　　毫无疑问，无论西方人、日本人还是民族资本家，只要开厂，就需要大量劳动力，最直接的劳动力一定来自工厂周边地区的上海原住民，他们在工厂沿岸定居下来，为每天的生活或生存，准时来到渡口，或由浜北而浜南，或由浜南而浜北，人数之多，让渡口不胜其重，也不敷载运。

　　1916年，黄浦江上的渡口开始出现机动船，由小火轮拖带木船载客渡过宽阔江面，黄浦江如此，苏州河又怎么样？

　　有一个年份对苏州河渡口有着重要意义，是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隶属下的上海特别市公用局，开始十分严肃地整顿起苏州河上的所有船渡，严令渡口上的老大们，首先必须办理登记并领取渡船执照，无照者一律不得船渡。又严令船老大们，倘若不使用新式船，就取消老大们船渡资格。

　　所谓新式船，乃平底方头，两边各有栏杆，舱有座位，上有蓬帐，虽然还是手工操作，摇橹而由此岸抵达彼岸，但船的性能大有改观，安全更多几分保证。

　　在苏州河渡口上啸聚山林的老大们与上海特别市公用局的斗争在所难免，新的管理模式一定带来利益流失或利益再分配，吃亏者一定耿耿于怀，占便宜者则喜笑颜开，社会秩序便在人性的不满与痛苦中建立起来。下面这个统计发生在1930年，那年，苏州河商办民渡渡口已有14处（应该是这段苏州河的14处渡口），我将航线表述如下:

　　长安路渡口:往来光复路长安路口及大王庙间；梅园路渡口:往来光复路梅园路及大通路间；汉中路渡口:往来汉中路及麦根路间；通济路渡口:往来通济路及麦根路间；叉袋片渡口:往来又袋角裕通面粉厂及槟榔路间；广肇路渡口:往来广肇路及澳门路间；麦根路渡口:往来沪丰堆钱旁及麦根路东站间；潘家湾东渡:往来潘家湾牛渐厂及东京路间；港家湾西渡:往来潘家湾大丰纱厂及宜山路口间；潭子湾东渡:往来潭子湾及昌记油厂前；潭子湾西渡:往来潭子湾及宜昌路间；朱家湾渡口:往来朱家湾中央造币厂及戈登路口；小沙渡渡口:往来小沙渡至小沙渡路北口间；永豫东渡:往来勃老生路及索新纱厂门口。

　　1937年8月13日，淞沪抗战正式打响，在长达两个多月的战争中，苏州河上的不少渡口遭到毁灭性的破坏，也有不少渡口因硝烟迷漫而被弃之一边。大部分渡口要在经历了八年抗战的漫长岁月，方才在苏州河上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