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胡同里的小伙伴搬走了
这几年建军叔叔在广东做生意,给她拿回来的一块块力士香皂,也都让秦奶奶给卖了。而且秦奶奶可厉害,嗓门又大,摆摊的讲究地盘,难免有点小摩擦,谁要是和谁吵吵起来,她就去主持公道。大家都知道她是这一带的老人儿,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所以也都听她的。
我们摆摊的地儿就在水果摊的旁边,秦奶奶一过去就吆喝起来了:“小朱子,起开起开,往那边点儿!给我腾个地儿!”小朱子忙答应着挪了挪板车,秦奶奶弓着腰走过去,捏了捏他车上的杏,“哟!都软乎啦!今晚上要卖不出去可就糟践了,把硬的往下摆摆,软的撮个堆儿,便宜着点卖!嘿,还真甜!”秦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给我们抓了把杏,小朱子按秦奶奶说的,重新码了码堆,不一会儿就来了个骑自行车的阿姨买走了一兜子。
秦奶奶得意地说:“看着没?做买卖就得懂人的心思才行呢。乔乔,我不像你奶奶,我不以知识论高低,只用常识打天下!”“可我奶奶说,就是要多读书才行呢!”我有点迷糊,秦奶奶胡噜了下我的脑袋,“你奶奶认字认得多,炸酱面有我做得好吃么?”“没有!”这我倒是可以肯定,秦奶奶家的炸酱面,是我们院最好吃的。“啧!这不得了。”秦奶奶笑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就是从那个秋天开始,我们胡同里的灰墙上被写上了大大的“拆”字。灯花胡同是明代就有的老胡同了,老旧城区改造刚一开始,因为危房众多,灯花胡同就被划了进去。最初我们只是觉得好玩,可慢慢地,胡同里的小伙伴有人搬走了,有人转学了,本来放学排路队一起回家的同学少了好几个。我们常去的吴大小姐家的院子被拆了,那棵树西府海棠被砍掉,葡萄架子拆散,石桌和藤椅都没了踪影。然后是将军爷爷家,梯子被拆迁的人搬走了,院子里浇花用的大水缸被砸成几瓣散落在地上,房子的墙都被推倒,砖土被拉走了,只剩下我们熟悉的铺着地板革的地面。
我们还去那里玩过,每个人站在屋子一角,玩老师学生的游戏。在秋风瑟瑟的时候,“报告”“请进”的声音飘荡在北京上空,随着落叶,落满一地回忆。
再然后辛原哥他们家也要搬走了,我还不懂怎么回事,跟着小船哥一起到他们家道别。辛原哥给我们四个一人买了一根炭烧奶的冰棍吃,我们坐在他的钢丝床上,看着他收拾自己的东西。
秦川手不老实,拿着辛原哥的东西翻来翻去地看,在床头那边,放着一摞黑色的塑料薄片,秦川拎起来问:“辛原哥,这是什么?”“是磁盘。”“磁盘是什么?”秦川依然不明所以。“是计算机存储数据的东西。”“怎么存储呢?”小船哥接过话。“就是把电脑里的数据资料拷贝到这里面来。”“拷贝是什么?”秦茜茫然地继续问。辛原哥笑了笑,答:“就是复制。从电脑复制到这里面来。”
“它装得下吗?”我惊奇地看着那个磁盘。“当然,它能存储很多数据。”“它好厉害呀!”我感叹。“它只是个存储工具,没有计算机厉害。”辛原哥指了指身后的电脑。
“计算机怎么厉害呢?能算数吗?”“可不只算数,计算机能编写程序,通过这些程序我们就可以传输信息,资料、图片,以后甚至是声音、动画都可以通过计算机搭载的Internet网络进行传输,甚至远在美国的人们都能和我们互相联系。神吗?告诉你们,早晚有一天,计算机能改变世界。”
辛原哥说起这些,眼睛闪闪发光,而我们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弄明白计算机到底是做什么的,只觉得那黑色的磁盘和那个看上去像是电视的机器很神秘,连接着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世界。而我们不知道,那时的辛原哥真的如他所说,已经在用电脑改变他的世界了。
辛原哥搬走后,院子里就开始躁动起来,但我们几个丝毫感觉不到,因为我们躁动得更厉害。那年区里组织了少年儿童文化艺术节,灯花小学要排演儿童剧《白雪公主》,小船哥模样清秀,又是大队委,自然而然被选定演王子,而秦茜虽然功课不行,但是全校女生里数她最漂亮,于是就被选定演公主。秦川也因为个子猛长,被安排演出大树甲,只有我一点份儿都没有,连七个小矮人都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