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漫画是父亲蔡振华1961年的作品。
少年时代,父亲喜欢的是幽默的充满生活情趣的漫画,如美国漫画家麦克曼纽斯的《教育爸爸》。但新中国成立后他却主要是画政治漫画。将外国人漫画化他得心应手,所以他选择了以国际题材作政治漫画的内容。他有许多漫画放在今天也还是有现实意义的。
前一阵子,突然接到一位陈女士的来电,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Cotsen儿童图书馆一名研究儿童文学和阅读的图书馆员,正在撰写一篇论文,其中要引用我父亲的一幅漫画,希望得到我们的同意。她通过微信发来了上面这幅画。
看到这幅画,我的心里是惊喜的。父亲的漫画很多,“文革”以前的,大多散失了无处寻找。他的艺术集里就没有收入这幅作品,现在不意之中见到,想到时过半个世纪,还有人要用他的画,欣慰之情自是难免,对于陈女士的所请,我自是欣然应允。尤其是这幅漫画再次出现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更是使它有了特殊的意义。
陈女士在论文中说这幅画,“对美国掩盖日本细菌战提供了相当精确的指控,这正是(美国)历史学家谢尔顿·哈里斯在他1994年出版的专著《死亡工厂——美国掩盖的日本细菌战犯罪》中捅破的秘密。”
父亲从童年到不惑之年,始终处于战争的动乱之中,对于战争深深厌恶,他有好几幅漫画都是以战争与和平为题材的。而所有他经历的战乱中,尤以日本侵华战争为最惨痛。记得他曾对我提到,当时,日本飞机轰炸上海,他曾目睹一辆又一辆满堆着被炸身亡的中国人赤身裸体的尸体的卡车,血淋淋地从眼前驶过,回家后难受得几天吃不下饭。他说,日本侵华战争对中国人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所有经历过这场战争的中国人都不会忘记中国人所遭受的苦难和耻辱,所有经历过这场战争的中国人无不痛恨军国主义的日本!
对华侵略战争期间,除了南京大屠杀,最惨绝人寰的就是日本的731部队为获取研制生物武器的技术资料,以中国平民以及中国、朝鲜、俄罗斯等的战俘为“马路大”(日语‘圆木’的意思)进行的细菌活体试验。这些被日军作为试验品的“马路大”,在感染各种细菌后,全都受尽折磨、痛苦万状地悲惨死去。以致那些参与过对中国人的细菌实验的日军下层士兵在晚年回忆起当年的罪行时都痛哭流涕,深深忏悔,而那些参与调查的记者在接触到记录实验的文字时也双手颤抖!这个731部队的罪魁祸首就是披着科学家外衣的豺狼、日军军医,具有日军上将军衔的石井四郎。
父亲在1961年所作的这幅漫画,时过半个多世纪,到现在依旧有它的现实意义。当时的政治环境和科技的水平,都使父亲不可能获得今天我所能获得的那么多的资料,要知道美国历史学家成书揭露事情真相的时间也仅是在近半个世纪后的1994年,而石井四郎被无罪释放的内幕更不可能在1946到1948年的国民党的报纸上披露。父亲在1961年时画这幅画对美国表现的不满,一方面既是站在人民政府的立场,一方面完全是出于他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愤恨以及他对过去的新闻的敏感和判断。我真的为父亲漫画家的敏感性和对事物实质的精准捕捉力骄傲。
十分感谢陈女士发现了父亲早年的这幅作品,于今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之际,我将父亲的这幅漫画重现在这里,并藉此表达对父亲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