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前苏联歌曲在中国的流行程度毫不亚于本土歌曲,几乎每个中国人,尤其是我们的父辈都会哼,他们年轻时,也曾拉手风琴唱给好姑娘听。歌中的郊外就在莫斯科大学。
在地铁从地下开到地面上的一刻,莫斯科河和大片红黄绿交织的树林扑面而来,如同歌曲中的重音,叫醒昏睡的人。老奶奶带着孙女在河边捡树叶,大学生骑自行车疾驰,往上是座密林丛生的小山丘,莫斯科大学就在山丘上。这是所坐落在森林里的大学,上学要穿过一条又一条林荫道、一片又一片树林。在这里读书,不适合玩乐和恋爱,最近在咫尺的课余活动是拿一本书,走到树林里去,没有人会来打扰,跳出庸碌的日常,心无旁骛地研究学术、追求真理、思考人生。也许只有寒冷的地方才容易出哲学家,凛冽的空气让头脑清醒理智,肉体的痛苦让领悟变得深刻,气温限制了行动,却助长了思想,某种意义上,大脑和身体的发达程度成反比。
虽然白桦是俄罗斯国树,但并不多见。找到那片白桦林的时候,也是个阴霾的下午。我漫步在白桦林,裸露的泥地上铺满了枯黄的树叶,树干高而细,树皮不完全是雪白的,还间杂着黑色。哀伤树叶纷纷落下。小树都长大了吧,那个叫喀秋莎的姑娘已经白发苍苍。
多花月季开得热闹,花虽不大,但胜在多,一个个小花苞鼓鼓囊囊,努力在严酷的冬季来临前开出花朵。凑近了轻嗅细看,香气全无,被霜打过,开的时候不那么顺畅,缩手缩脚的,粉红色不太均匀,比春天的花要淡,泛着白,有的地方又僵在一起,颜色、味道都被冻住了。一大丛野花开在墙角,杂乱错落,没有修剪成呆板的图案,扭曲成丑陋的造型。都和在森林里一样,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向生长,花开花落,种子掉到地里,来年春天又发芽,残败的花结在枝头,发黄的叶耷拉下来,没有人因为它们过了花期就连根拔起。
翻过小山坡,从坡顶冲下去,就可以站在高处俯瞰莫斯科河,清澈的河水绕了几个弯,放眼望去,楼房几乎和树林一样高,没有任何遮挡。河面上吹来的冷风一阵紧似一阵,漫山遍野层林尽染,带着苍茫的寒意,广袤大地上的秋色雄浑激昂,奏响一曲磅礴的交响乐。归鸟飞过茫茫天际,掉落了几根羽毛,捡起细看,是灰鸽的,致密的羽毛泛着光泽,带回去做支羽毛笔或插在帽子上都好。天空没有痕迹,鸟儿已经飞过,痕迹留在了我的手心。知更鸟在树洞里钻进钻出,云雀娇小的身躯从草地上跃向云端,高傲的夜莺躲在黑夜里吟唱。做一只这里的鸟是幸福的,比森林里的鸟少了天敌,多了人类喂养;比城市里的鸟少了污染,多了栖身的自然,飞越丛林,自由歌唱。天比别处的大气,地比别处的辽阔,不由张开双臂,让自己和这天地一样舒展。若在压抑的格子间里,就不得不把心折叠起来,平日里那些心绪,显得这么琐碎,碎到找不到了。
为什么这片土地孕育了那么多文学家、音乐家?眼前的景色回答了我,面对如此优美的自然,即使再口拙的人也成了诗人,怎能不用最美好的语言、最美妙的音符、最真挚的情感来歌颂它、赞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