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汶川地震十周年。《生命接力》讲述的是在那场惊天灾难中,一名普通矿工被埋196小时后成功获救,并在全社会的帮助下起死回生且未留下伤残的曲折历程。
1.天灾
矿工赖元平像往常一样,按时出现在响水沟的采矿工地上。像附近许多大大小小的工地一样,这个叫做“响水沟”的工地在地图上压根找不到。五月的正午有些热,走在遍布砾石的山坡间,他感到有些困倦,今天的太阳好像格外大,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中午似乎是有些过分安静了。他的脚步有些迟缓,原本就不大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仿佛某种巨兽的低沉怒吼声遥遥传来,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不、不仅是脚下,他的身体,连同眼前的整座山坡,还有周围所有的山峰,都不可思议地摇晃跳动起来,只是几秒种的功夫,那些巨大的山体向他倾倒下来――天突然黑了,飞沙滚石,遮天蔽日。如洪水般汹涌而来的大小石块中,有一块或者几块,击中了毫无防备的赖元平,他只喊了一声:快跑――就倒下了。
这是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
之后的几天里,全中国和全世界人都知道四川的汶川发生了里氏8级的大地震。但失去知觉的赖元平不知道,这一天的这个时刻之后,这个世界和他的生命中,将要发生什么。通讯和交通完全中断,这个叫做响水沟的地方,还有这个叫做赖元平的工人,连同幸存的十数名兄弟一起,被搁置在了这个孤岛。
地震发生数小时后,幸存的工友们聚在一起,他们先是发现了三个受伤的工友,之后,他们才发现了倒在乱石堆中的赖元平,工友们把压在他身上的石头搬开,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这时候的他,有急促的呼吸,但已神智不清,身体抽搐。
余震造成不断的山体滑坡,使得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尘土。天很快黑了。
是夜,漂泼大雨倾泄而下。工友们在焦急困顿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们在恐惧和惊慌中幻想着: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外头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么明天、最晚后天,在外头的兄弟们一定会带人来救他们的。身在孤岛的他们不知道,地震波及汶川、北川、青川、平武、映秀、绵阳、德阳及都江堰等数十个县市地区,有数百万人需要救援。
响水沟位于龙门山地震带的一个节点。地狱般黑暗的夜色中不时传来可怕的轰隆声——这是山体滑坡的声音。这个夜晚,在这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地方,只有失去知觉的赖元平是安静的。他无声无息地躺着。
5月13日晨。在度过了寒冷痛苦至极的一夜后,工友们惊恐地发现:大雨引发了泥石流,让周围环境变得面目全非,出去的路完全找不到了,更可怕的是,他们连自己在什么地方,也完全说不清了。几个能够行动的工友们在附近搜寻,过去熟悉的工地变得极为陌生,他们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进行翻找,但是,食物、水、衣物用品——什么都没有,除了山石下露出的几根钢管和木柱,所有物品荡然无存。到了最后,他们心力交瘁地蹲在地上,有两个人开始嚎啕大哭。他们完全绝望了。
余震就是在这时到来的。随着余震,山体再一次摇晃,无数飞石再次近距离飞滚而下,他们全体——除了人事不省的赖元平外,每一个有意识的人都再次惊慌地抱头逃窜。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这期间他们一次次地打算冲出去,但是一次次地被滑坡的山体阻挡回来,除了不断增加的伤口,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等吧——可这是第几天了呢?再一次的余震平静下来后,他们知道,就这样等下去是没有希望了,已经多日没有食物和水,四周的山体全松垮了,他们临时存身的这片空地,随时可能被山石掩埋。
这一天,工友们决定冒险向外走。可是,怎么走呢?他们看着一动不动的赖元平,以及三个伤员。谁都明白,道路完全断绝了,还有山石不断落下,抬着人行动将寸步难行。
此时赖元平的情况一定十分糟糕,在昨天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似乎是尖叫或扭动过的,但一夜之后他已声息全无,湿透的身体甚至摸不到体温。同伴们不无难过地确认,就算他此时还活着,也挺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