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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5月05日 星期六 放大 缩小 默认   
生命之种(上)
童孟侯
  ◆童孟侯

  钟扬,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央组织部援藏干部,长期从事植物学、生物信息学研究和教学工作,取得一系列重要研究成果。2017年9月25日,钟扬同志在出差途中遭遇车祸,不幸逝世,年仅53岁。2018年3月29日,中央宣传部追授钟扬“时代楷模”称号。

  学生燃起酥油灯

  当年,在那个报告文学兴盛的时代,我曾经被作家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和《生命之树常绿》打动,前一篇写陈景润,后一篇写蔡希陶。

  蔡希陶是我国最伟大的植物学家之一,没有他在瑞丽的森林中发现两棵巴西三叶橡胶树,哪有后来遍布云南的中国橡胶林?没有他开始种植境外来的“大金元”烤烟种子,哪有后来闻名遐迩的“云烟”?

  我老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采访一位伟大的植物学家?

  机会来了,2017年8月底,我在网上看到复旦大学植物学家钟扬的一场精彩讲演,题目叫《种子方舟》。我窃喜,一直想好好采访一位植物学大家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我加速采写那篇关于南海工程的稿件,准备尽快聚焦钟扬。

  可是9月25日传来噩耗:钟扬走了,在赶往银川机场的途中发生严重车祸,他只不过53岁!我叹息不已!钟扬老师啊,9月9日,您不是刚刚为两个儿子过完生日吃完蛋糕吗?上个礼拜您不是还在微信群里招募小伙伴在10月1日进藏考察吗?三天以后您不是还要到拉萨参加理学院生态学一流学科建设研讨会吗?五天以后,您不是答应学生德吉陪您去八廓街量身定做一套藏袍吗?您不是已经得知复旦大学准备好材料将为您申报中国科学院院士……您怎么就这样突然撒手而去?

  您的藏族学生已经为您点起几十盏酥油灯,因为您永远是他们心中的佛啊!

  从武汉来到上海

  2000年,复旦大学元老级人物陈家宽把钟扬、卢宝荣、李博同时推荐引进到复旦大学。当时,钟扬已经是武汉植物研究所副所长,陈家宽认为钟扬的个性适合一流大学。

  钟扬是湖南邵阳人,1979年考入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专攻无线电工程。获得学士学位后来到中科院武汉植物研究所,33岁就当了副所长。

  钟扬调到复旦大学先是当教授,后来担任博士生导师和研究生院院长。2005年他到日本国立综合研究大学院大学深造,不是读无线电,一个华丽转身,研读的是生物系统科学。获得博士学位之后回到上海继续搞研究。1992年,他曾经到美国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和密西根州立大学,和美国科学家进行合作研究……

  给未来的上海献礼

  钟扬在上海工作不久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上海不是海滨城市吗?可上海的海滨是光秃秃的,没有充满魅力的沙滩,没有茂密的红树林。红树林不仅好看,而且是陆地过渡到海洋的特殊植物,随潮水涨落而若隐若现,它能起到防浪护坡、净化水质等作用。钟扬上报了关于在上海海滨种植红树林的项目。

  上级部门质疑:红树林最北种植地到温州为止,它在上海能种活吗?

  钟扬详细查阅资料,并且见到了一枚红树林化石,充分证明20多万年前上海就有过红树林。他从外地把10种红树植物的幼苗运到上海临港地区,开始一棵一棵种植,总共12000株。

  种下的第一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把小树苗冻僵了;第二年,好不容易发出芽来又让野兔子啃掉了。钟扬就再种,再培育,再观察。果然,红树林在上海存活了,冒芽了,长叶了。在种植之前,临港的这块地盐碱都往外泛,眼下,红树林里出现了蝌蚪、蚯蚓和田螺,生物明显多了起来,土质明显好转。这是钟扬献给未来上海的一份珍贵礼物,到时候上海就是一个真正的美丽的海滨城市。

  援藏16年足迹遍布藏区高原

  从武汉调到复旦大学,研究条件不可谓不优越,资金不可谓不充裕,可是钟扬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上海是我国生物多样性排名倒数第一的地方,北京倒数第二,而在这两个生物“贫乏”的城市却集中了我国生物多样性一半以上的人才。

  钟扬郑重申请:我要到西藏去,我要作为第六批援藏干部。全世界第一批确定的20多个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地区,我国有三个,青藏高原就是三个里面的一个。那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

  钟扬真的只身去了西藏,他担任西藏大学植物学教授,兼任校长助理。有谁能想到,这一去不是一时冲动,不是16个月,而是整整16年!在西藏,他每年至少跑3万多公里,16年相加就跑了50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12圈之多!

  很快,钟扬对西藏的植物概况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他告诉人们:青藏高原的植物有212个科,在植物科的等级,占全国的三分之一,在属的等级占全国38%,超过了三分之一。青藏高原一共有6000个高等植物物种,占全国的18%,其中的1000个左右只有西藏才有。

  钟扬的足迹遍布藏区遍布高原,光是为了采集西藏巨柏的种子,就花了整整3年时间,才把世界上仅存的3万多株西藏巨柏全部登记在册。3年3万棵,1年1万棵,他平均每天要“拜访”66棵巨柏。

  钟扬到过西藏的墨脱,这是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半个世纪以来,到过那里的植物学家不超过3个。钟扬在那里采集到许多种子,如获至宝。没有旅店就裹着大衣在车上睡;下冰雹了就躲进山窝子,用艰苦卓绝来形容这次探险是不过分的。

  钟扬到了日喀则的嘎玛沟,车没法开了,那就骑马;连“马路”都没了,那就徒步。走进去一个星期,走出来又是一个星期,他那里采集大量奇种异苗。

  钟扬继续攀爬,爬到海拔4000米的香柏采集植物种子。高原缺氧,钟扬折断一根小树枝会大口喘气,需要三分钟。因为严重缺氧,煤油灯都点不亮,好吧,黑灯瞎火那就早点睡,可是盖着3床被子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钟扬爬上了4150米高的高山寻找拟南芥的种子,它是植物界的“小白鼠”。没料到这一找就找了整整10年!直到2013年夏天,钟扬和他的学生才找到了全世界海拔最高处的拟南芥。这可是全世界一个崭新的生态型,说明青藏高原最后一次跟全世界其他拟南芥“分手”的时间在19万年前!

  钟扬的足迹继续攀高,2017年的6月,他登上海拔6100米的山峰,那里已经是攀登珠峰的最高大本营,再上去一千米就是世界最高峰了。他要在这里寻找一种叫鼠麹雪兔子的植物。如果能在如此高海拔、低氧、强风、强紫外线、昼夜温差大的环境下生长的植物,他就能找出其之所以能适应的变异机制。

  藏族学生说:您毕竟53岁了,我们找吧,您喘口气。钟扬笑了:你能爬,我也能爬!终于,他们爬着在一处冰川退化后裸露的岩石缝里找到了10厘米高的鼠麹雪兔子,它长着灰白色的可爱的小绒球。凑巧的是同一天,我国的“蛟龙号”深潜器突破了6000米的大关。我们中国已经可以在天上揽月,可以在深海捉鳖,6000米还不是我们的终极!

  钟扬捧着这个小家伙,这个球可比金球银球钻石球都值钱啊,大家兴奋得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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