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位大师哥

　　年轻老成的叶聪工作起来十分认真，平常说话则很风趣，爱开玩笑：亚德兰蒂斯号上一共有四十多人，其中二十几个是船员，其余人员主要来自日本、印度和韩国。中国团队第一次上船，船长很重视，专门安排了一间实验室。那年我26岁，体重90公斤，心里嘀咕是不是胖了，会不会影响下潜？有位大个子美国人，身高1米9左右，他拍拍我的肩膀说：你长得太小了，看我，下潜几百次了，没问题。我们球舱2米1高呢！这给了我很大信心。船上有活动室、休息室，船长爱打乒乓球，可技术不怎么样，知道中国人打乒乓厉害，喜欢拉着我们打。领队悄悄说：陪着玩玩吧，船长爱面子，可别把他打得太惨了……

　　船开到预定海域的第四天，我就参加下潜了。首先是工程下潜，检查一下深潜器的状况，适应一下周围环境，那天主驾驶是“阿尔文”号的潜航员T。考虑到要在水中待七八个小时，早餐只吃了些面包和水果，尽量少喝水。8时许，有关人员都上了甲板，T已经在舱内等着了，我下来后，顶盖关闭，我第一次海底之旅开始了。“阿尔文”号采用无动力下潜，速度不快，每分钟约30米。利用这段时间，T介绍了舱内设备和使用方法，还让我帮助测试接地和通讯。一个多小时后，下潜到2200米深，探地声呐显示离海底只有100米左右了，T熟练地抛弃了第一块负载，减缓下潜速度，同时开启了灯光和摄像机……

　　渐渐地，海水中到处漂浮着一种白白的物体，起初我以为是海底的灰尘，后来方知那是海底生物，说明离热液口不远了。果然，当我们驶过一个夹缝后，就进入了热液区域，一个丰富的生物世界展现在眼前。通过观察窗，可以看到鱼、虾、海星等，还有腿长20厘米的蜘蛛蟹。T知道我主要是学习深潜器的操作和维护，很热情地向我讲述潜航员需要完成的工作，还让我尝试了一下相关操作。他与我交换了一下位置，指点着将深潜器上浮100米，沿90度航向巡航。这使我兴趣大增，特别想到将来要驾驶国产深潜器，便大胆地握住摇杆，煞有介事地操作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我们就在水下待了近五个小时，完成了相关工作。按计划抛载上浮。这与下潜一样，是个漫长过程。整个潜次，我一点不紧张，整理完资料有点累了，竟随着主驾驶播放的音乐打了个旽。以至于T向母船汇报：中国小伙睡着了！按照传统，第一次下潜归来，总要搞点恶作剧庆贺，比如给你皮鞋里放点冰块。张佳帆他们早早准备了一大盆海水，等我出了舱走过来，迎头泼了我一身，好家伙，身上那点热乎劲儿全没了。可心里挺高兴的……

　　临返航前，我又下潜了一次，其他成员也都体验了，这对于日后我们的“蛟龙”号大有益处。不下潜作业时，船上有很多文献资料，可以学习、交流。本来，队长担心中国团队第一次上船，不好交流。没想到我们都是年轻人，很容易玩到一起。最后下了船，我们又走访了“阿尔文”的管理单位，他们盛情邀请我们参加酒会。结果在华盛顿大学的草坪上，我们都喝多了，就躺在那儿聊天，一个叫布鲁斯的老外问我：你说潜航员最重要的是什么？我想了想，还没回答，他先说了：是有好胃口！

　　后来，当我们的“蛟龙”号3000米海试成功，上了电视，布鲁斯看到我出舱的镜头，认出来了，说这个小伙子在我们这儿培训过。船上的实验室主任也是个大胖子，得克萨斯州人，看上去有200多斤，管绞车，我经常陪他值班，聊得很好。走时，他送给我一顶牛仔型安全帽，灰色的，上面写着他的座右铭：得克萨斯人是不好惹的。现在我还珍藏着呢……

　　那次中美联合深潜活动，虽说只有21天的时间，下潜了8个潜次，可收获的效果和意义是巨大的，在中国深潜史上占有重要的一页。这是中国人第一次零距离、正规化、全面系统地体验和认知深海潜水器，未雨绸缪，先行一步，体现了组织者的超前眼光，为我们日后研发、海试7000米载人潜水器发挥了直观而又重要的作用。

　　特别是叶聪，回国后积极投身于“蛟龙”号的研发之中，不仅仅在设计、建造方面成绩斐然，同时成为当时国内唯一的载人深潜器试航员和教练员，为培训我国第一代职业潜航员做了大量工作，堪称一位大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