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去世后7年,他的两位朋友出版了第一部莎士比亚戏剧集。戏剧家本·琼生在这部戏剧集上题词:莎士比亚是时代的灵魂,他不属于一个时代而属于所有的世纪。
俄罗斯亚历山德琳娜剧院艺术总监瓦列里·福金的《哈姆雷特》,印证了这句话。“让幸福和忧郁分据了我的两眼,殡葬的挽歌和结婚的笙乐同时并奏……”熟悉的台词响起,但说话的克劳迪斯、身旁的王后,以及宫廷大臣、侍卫,却都身着现代人的黑色正装,还跳起了踢踏舞。哈姆雷特是被从观众席拖上台的,侍从侍女朝酩酊大醉的他的脸上泼冷水,给他套上了西装。霍拉旭背着双肩包,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充当旁观者。正当人们以为这是一出现代版的《哈姆雷特》时,在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里,人物又穿上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服装。直到最后一场比剑,所有人物又都穿回了开场时的现代服装,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穿的竟是运动员的白色击剑服。人物在过去和现在穿越,为观众留下了无穷的想象空间。
导演和编剧对原作进行了改编和自己的诠释:哈姆雷特海上之旅那一段被删去了,但增加了新国王和王后婚礼的狂欢场面;和父亲的鬼魂相遇那一场,是哈姆雷特的朋友安排,鬼魂也是其中一个朋友扮演的,因为那场谋杀,其实已不是秘密。更具颠覆性的是,王后乔特鲁德成为宫廷阴谋的冷血策划者,她让克劳狄斯在自己的裙摆下寻求躲避,最后,她冷静地饮下了毒酒。
哈姆雷特,一个并不高贵、英俊,也不那么忧郁的王子,他身上最鲜明的色彩是疯狂,甚至有些怪诞。扮演哈姆雷特的演员显然功底非凡,他的动作具有爆发力,情绪富有张力,和其他演员一样,不用麦克风,台词仍清晰地传到最后一排。“这是一个颠倒混乱的时代,倒霉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责任。”这个悲剧人物内心的痛苦和挣扎,通过丰富的表情、语言和肢体动作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得知奥菲利亚的死讯后,他脸上充满了欲哭无泪的悲伤,持续了几十秒,令人忍不住惊叹:这,依然是哈姆雷特。
舞台空间的分割和利用令人叫绝。钢结构中间的平台和一层一层的横梁,为演员的表演提供了丰富的空间;而著名的戏中戏是在舞台后方演的,透过层层阶梯和栅栏,观众只能隐约看到影子。这个“看台式”结构有着多重寓意。它是一种象征:人生如戏,所有一幕幕悲剧不过是拙劣而荒诞的的表演;它又像一座牢狱,正如哈姆雷特所说的:“丹麦是一所牢狱,一所很大的牢狱,里面有许多监房、囚室、地牢……”舞台前方中央有两个“黑洞”,或者是墓穴,异见者的尸体被抛在这里,波格涅斯的尸体被搬到这里,美丽的奥菲利亚身穿白衣吟唱着,也从这里一跃而下。
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剧作家最经典的作品,《哈姆雷特》对所有的戏剧导演都是巨大的诱惑和挑战。莎士比亚笔下的权力与斗争、背叛与欺骗、阴谋与爱情、复仇与死亡……都是永恒的主题,因为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福金认为,对当代艺术家来说,一方面,我们要保留经典作品的主要内容;另一方面,也要从这些经典作品中挖掘与当下世界相符的部分。这出不一样的《哈姆雷特》,让我们看到了这一点。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