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春花烂漫、初夏的阳光照到身上的时候,我总会想起高一时的同桌。那个高高瘦瘦的女生,话少且轻声细语,走起路来像受到惊吓的小鹿。“昨天没来上课,病了吗?”我问。“天气这么好,全家去公园野餐呀。”她答。高一尚未结束,她就移民去了澳洲。而我一直记得她,记得她的妈妈为了野餐替她写请假条,这在我是从没想过的事情。
后来看书,看到清代沈复,因城内南园北园菜花开风景好,约了友人同去游玩,他的妻子芸娘为了赏花时能有热酒热茶相伴,雇下一个挑担卖馄饨的人和他的骆驼担,一众人“择柳荫下团坐。先烹茗,饮毕,然后暖酒烹肴……游人见之,莫不羡为奇想。杯盘狼藉,各已陶然,或坐或卧,或歌或啸”,这样的挖空心思不怕麻烦,只为玩得尽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甚至不必出门,只要有心,家中小聚也能体味到花下饮酒、酒后看花的雅趣。周瘦鹃在《紫兰小筑九日记》中写:“忽遽命张锦洒扫荷池畔一弓地,设席于冬青树下;红杜鹃方怒放,因移置座右石桌上,而伴以花荻菖蒲两小盆,复取锦带花数枝作瓶供,藉供二丈欣赏,以博一粲。”佳肴易得,盆花亦常见,而想要得到如此的审美体验,非要有温柔细腻的心思与高雅的艺术趣味不可。
不用大的花费而能得到惬意的享受,文人高雅的趣味固然令人赞叹,而我更羡慕曾经的同桌,有一个肯为了野餐给老师写请假条的妈妈。
如今,每当春花烂漫、初夏的阳光照到身上,我总是急急地走出办公室,哪怕只是午休半小时,在陆家嘴绿地散散步,在树荫下慢慢喝一杯酸奶吃一枚水果。
倘若闺蜜有空,周末便相约去较远的公园,或市区老洋房集中的地段走走。她们并不知道我为何对野餐情有独钟,但也兴兴头头地加入。我们去崇明,在开阔的场院里吃农家菜,去顾村公园看樱花,在樱花树下喝保温杯内滚热的乌龙茶,分吃龙华禅寺的苔条酥和云南的鲜花饼。大家会说,天气这样好,花这样好看,别的什么糟心事都随它去吧。
家附近也有一处颇值得游玩的公共绿地,植物繁茂,湖中有喷泉,紧挨着黄浦江而显得风景开阔,有空没空我都会去走上一圈,顿时心情舒畅。在那里见过别人隆重的野餐,漂亮的收纳篮里斜躺着酒瓶,鲜艳的餐垫上摆满了赏心悦目的吃食,旁边还有音乐播放器什么的。我只是在长椅上坐坐,偶尔吃个饭团喝口果汁,都会觉得别有滋味。
忽一日,看到几位上了年纪的男女在那里兴高采烈地野餐,还搭起了帐篷,阿姨们换上了比基尼,披着丝巾在那里各种拗造型,假装在哪个海滩度假吧。游人皆投去奇怪的目光,我也觉得诧异,转念想,只要她们玩得高兴,有什么不好呢。天气这样好,不要辜负了呀。
“小鹿”同学,又到了春花烂漫、初夏的阳光让人怦然心动的时节,你在他乡还好吗?
十日谈
享受上海初夏的阳光
责编:杨晓晖
初夏日子,还是喜欢晒被子。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