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靖江高级中学三(3)班
重症监护室今天的开放时间延迟了。
透过医院三楼的窗朝外看,阴云压抑,下面来往熙攘的人群移动迅即步伐匆促,空气中流淌着不容片刻等待与耽搁的焦灼。
我抬眼看了下正在窗前的父亲,他胡茬凌乱,满脸憔悴,手指间的烟蒂明明灭灭,微红的眼睛不住地交替看着表与监护室的门口。印象中的他一向温文儒雅,镇定冷静,此刻的等待中却流露出一丝无能为力的无措与软弱来。
走廊另一侧的沙发上佝偻蜷伏着二爷爷,三爷爷则在另一头来回走着不停搓手。
想起他们刚刚从电梯中冲出来的情景,脚步沉重而响亮,携着一身泥土的腥气和风尘,满身深褐色斑点的工作服随便地披着,像在满目的白中炸开一抔泥,安静而带着神圣之气的医院氛围被搅得有些混乱。
这场面,包括那粗野的嗓门,曾使我有几分尴尬。城市与农村,知识分子与普通工人之间似乎本就有点隔阂,因此尽管跟他们有血缘上的联系,但似乎并没有多少亲切感。
而现在,分享着同样寂静的空气,在等待探视病人——我的爷爷、他们的大哥时,大家似乎又分享着同样一份殷切与忧虑。早先的混乱沉淀、消散,消毒水的气味浓郁起来,白色的灯光也亮了许多。众人的表情一致的凝重而惆怅,又都带着希冀的光。
我悄悄往那边瞥了一眼,与二爷爷的目光对上,像是顾虑到了我的年幼,他努力舒了一下眉,露出一个带有些许宽慰的眼神,目光中的那点怜惜像点亮的小小火烛,那光芒瞬时直达我的心底。
好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般,原先等待时的孤立无援感淡淡消去,仿佛接到了隔壁岛屿抛来的橄榄枝,有一点一滴的温暖汇集而来,渐渐地,就有了消融一切坚冰与阴霾的温度。
我又看见三爷爷粗粝的手掌抚着父亲的肩,长辈怜惜的目光洒落,父亲微微颔首,叹了口气,眼底的沉重散了些,也许是汲取了希望与温暖,渐渐明澈了起来。
这漫长的等待本可能在冰冷的白光中缓缓消磨,却滋生出一股只有在长时间的沉淀中才生出的美好——那是表面看易忽略的、在等待中才浮现的人性至美。
然后,等待都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