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史的研究无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从宏观到中观直至微观的研究书籍可谓汗牛充栋,“本土派”和“外来派”相得益彰,有关公共租界、法租界和华界都有专著专章专文论述綦详,不烦赘述。但我通过愚园路研究却发现还有一块薄弱地带,那就是“越界筑路”地区,堪称三界之外的第四界。旧版《上海通史》各章节中虽对此有片段论述,却达不到专精深入的程度。有一次与历史学家熊月之老师说及,他也颇以为然,说正准备组织青年学者加强这一块的研究。
越界筑路,顾名思义,就是租界当局在越过原有租界界址修筑的道路,按照熊月之老师团队的研究:从1860年代起至1930年代,两租界或因军事原因,或以开设、维护公园、跑马厅等休闲场所名义,越界筑路。工部局或公董局设置巡捕对这些道路进行管理,竖立电杆,钉定门牌,维护治安,向沿路居民征税,使得这些地方成为租界的附庸。正如熊月之老师与我所编著的《愚园路》一书精辟概括的:越界筑路是近代上海所有、其他城市所无的奇特历史现象。因越界筑路而生的越界筑路区域是近代上海特有、其他城市绝无的诡异区域。它不同于租界,也不同于华界,地价较租界廉而较华界贵,治安较租界差而较华界优,故其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诸方面,每每介于租界、华界之间,又往往兼而有之,其人事常常较租界、华界更加复杂。
据沈梦晴《越界筑路与近代上海城市变迁》一文研究,到1926年,公共租界工部局共越界筑路56条,总长116157.8米(不包括长度不明的麦根路与安和寺路)。到1914年,法租界公董局共越界筑路34条,总长48513.9米。两者相加,两租界到1926年共越界筑路90条,共长164671.7米。其中最长的是虹桥路(9999.50米),最短是汤恩路(40米,今哈尔滨路)。到1930年,公共租界越界筑路区域面积共47540亩,比同期公共租界面积(33503亩)大14073亩,是同期公共租界面积的1.4倍。愚园路即是始于1862年、毕于1918年、全长2275米的一条公共租界“越界筑路”而成的典型马路(东头一小段后划进租界)。越界筑路区域原都是城市化不充分的区域,愚园路所处就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附近流经的水系有西芦浦、姚家浜、田鸡浜、涌泉浜、柴场浜、永源浜、诸安浜、清水浜、蛛丝港、曹家堰、陆家浜等10数条,可谓蛙声一片,水网密布,西人以为郊游之地。正可比照《费唐报告》的调查,“工部局界外马路所及各区,在该局取得土地以筑马路之时,大部分纯为乡村性质,在前述发展时期之最初四十年内,即约至1906年止,各该区域,除有寻常之半家族式地方治制,以适应华人各乡村及各乡民之需要外,中国官厅并未为其图设任何行政制度。”外侨希望延展他们的活动空间,有许多文化、生活设施设在越界筑路区域,愚园路上便有百乐门、好莱坞、百老汇、兆丰公园、西童公学、宏恩医院等现代设施。不仅外侨,盖姆威尔在《中国的门户》中描绘道:“静安寺路上那些最豪华的住宅中有些是有钱的中国人的。舒适的下午或傍晚,一辆接一辆的汽车穿梭于宽阔平整的马路上,驶往豪华的郊区,车中满载着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