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天,除了大自然的生长物候,还有一种意念的萌动也不可遏制地催生出来了。那些日子里,我心心念念,最后终于打听到了唐山路二小沈美玲老师的确切消息。又听高我一届的小学同学讲,体弱多病的沈老师已经不能出来聚会了。闻之讶然!但我不信。
五一前夕,在北京办完事,我决定不再逗留会友,回沪。2日上午,我拨通了沈老师家中的电话。1993年11月,我发表了名为《一纸贺卡太轻》的文章,怀念小学、中学、技校的老师,巧的是他们都是我的语文老师。此前一年,我曾去看望调到霍山路二小的沈老师,在她家中相谈甚欢。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再后来,我和沈老师竟然失联了。仿佛一切都是有征兆的,我在那篇文章的结尾写道:“我不知道明年我还去不去信箱寄贺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从我‘心箱’里发出的那张贺卡,不会停寄,直到永远。”
那天,我是穿着一套西装上门的,敲门,有人应了,随后,满头白发的沈美玲老师已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凝视片刻,我说了一声:“沈老师好”!接着,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进去。这个家,二十多年前我到过。老师证实说,她没搬过,就是这里。如今上门,我要亲眼看见老师,对她的健康状况和行动能力作出判断。一聊,再看,没有问题。为了不影响老师的午睡,小坐片刻,告辞。临别之前,我向沈老师发出邀请:同学们要聚会,我找了您家附近的茶餐厅。她一听非常高兴。
5月11日下午一点半,大多数同学到了。三点半,我提醒可以去接沈老师了,中途,还发了微信关照接沈老师的同学,从虹口足球场边上进来,这样可以少走很多路。结果,还是疏忽了,车子停在公园正门口,我和两位同学连忙出去迎接,竟未遇到。回过头来往里走,看见这位同学搀扶着沈老师和她的老爱人正一步一步吃力地往茶餐厅走。
我想,到门口迎接,是一种必须有的仪式感。同学之间,熟悉与不熟悉的,聊起教过我们的老师,好激动。
晚上吃饭,临湖边上两桌人。有同学回忆说以前上课,我是班长总要喊一声:“起立!”然后大家齐声说:“老师好!”对,不提醒我差不多都忘记了,因为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加上时间久远真的模糊不清了。既然这样,好!我要再次行使一下五十多年以前的权利。我大声地喊道:“起立!向沈老师敬酒。”
话音刚落,同学们全都站了起来,举杯向沈老师围拢走来。笑盈盈的表情已在沈老师的脸上荡漾开来。这次见面我才知道,今年83岁高龄的沈美玲老师,很早就被评为小学语文高级教师了。我们为老师感到骄傲。第二天,沈老师在电话中对那位接她的同学说,她回去后很开心。还说,下一次聚会她还要来参加。看来,这是老师和学生的共同愿望。穿越半个世纪,在相互之间的回忆中眸子里看见自己幼稚的影子,这实实在在是一件值得珍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