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夜光杯”结缘,有30年了。一直记得第一次投稿的情景。当时我看了儿童剧《魔鬼面壳》,是著名儿童剧编剧任德耀先生,根据刘厚明的同名小说改编的。大森林里有希望成为猴王的猴子灰灰,因为意外而被迫离开了他迷恋的猴群,等他历尽艰辛重返他日夜思念的大森林,一切都变了,猴群有了新的座次,猴王力力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影响而不允许灰灰出现,猴群在高压下也异口同声地否认灰灰曾是他们中朝夕相处的一员。灰灰走投无路,又拾起了原先耍猴戏时戴的魔鬼面壳。猴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尊他为王。面壳救了他的命,他却成为面壳的奴隶,“我一点儿也不快活”,孤独和冷漠煎熬着他的灵魂,最终灰灰还是扔掉了面具,并把它撕得粉碎。
儿童剧能有这样的主题,我被深深地震动了,心灵的沉重和窒息久久难以释去。我写了短文《从〈马兰花〉到〈魔鬼面壳〉》,夜光杯很快刊登了。任德耀先生的成名作《马兰花》,曾使少年时代的我沉迷其中,知道世上有好人坏人之分,好人之好,坏人之坏,令人爱憎分明,没有中间地带。《魔鬼面壳》显然要表达丰富得多的意蕴,世上的事,是因为各种外在的和内在的原因,才变成这样的。那是1989年,改革开放已走过10年,文艺作品还在艰巨而沉重的转型中。回想起来,会为老艺术家的拳拳之心感佩。
我后来陆续为夜光杯写过一些文章,每次都是因为遇人遇事心有所动,写出真情实感,所思所想。夜光杯是我心仪的报纸副刊,文章短小,常常如家长里短般平实,讲道理一是一,二是二,没有虚饰,也便于阅读,有了互联网后,流传更快。2009年初,我病了。几个月后,我相识几十年的朋友也病了。病势凶险,再见时,两人都已是光头。她和丈夫都从教,学生们为他们操办结婚30周年聚会。她拄着拐杖站起来,回忆和丈夫40年的甘苦与共,最后说,自己病后,不擅家务的丈夫为照顾她,已打碎了一支温度计、两个杯子、三……在医院她哭过,那三声直抒胸臆的哭,因惊动了医护人员而被制止。“所以我一共就哭过三声”,她在坐满人的礼堂里对大家说。这个场面撞击着我的心。我写了一篇题为《一二三》的文章,夜光杯刊发后,那些天,我接到很多表达关切的电话、电邮,包括已久居世界各国各地的老同学老朋友,鼓励我在命运征途上从容面对。
祝愿夜光杯根深叶茂,枝叶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