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9: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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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9月25日 星期三 放大 缩小 默认   
秋天的前奏
王征宇
  王征宇

  秋天不是一夜长成的,有悠远的前奏。宛如巴赫的《48首前奏与赋格》,煌煌大作,在貌似雷同的结构下,风雨叠加,层林复调,大雁一队接一队,那么多丰盛细致的表现,周而复始又无穷无尽。

  今年长夏,为生活仓皇一路,竟连三伏出头都不知。近日晨跑,再不是汗出如浆的了,翻翻日历,原来处暑已过。天也亮得晚了,五点起,洗漱后出门,尚能看到东方胎动的晨曦——鸭蛋青的天宇,朝霞迢递着暗渡,情绪单一的夜色小调,露出大调的明丽:一边消隐一边臌胀,一半海水一半火焰,仿佛史铁生小说《命若琴弦》里的老瞎子,拉断数根琴弦,迎来光明。

  跑到最高处,停下,拉伸一番,让凉风收去细密的汗水,朝阳将我渍成一身蜜色。

  福楼拜说自己每天看日出。夏天似乎容不下缓慢,毕竟,太阳一露头热气就沸反盈天。入了秋天的门,特别适合做些闲而无用的事,看日出,读一首诗,听一段音乐,欣赏落叶在草地上打滚,阳光穿过林樾的光束……让人可以在精神世界好好舒展一番。所谓,行无聊之事,遣有涯人生。

  双休日,跟妈妈在民宿搞卫生。房间的角落,会清扫出一二只蟋蟀。城里来的姑娘,会指着蟋蟀“虫虫虫”惊慌失措地叫。这种褐色小东西长腿善跃,我俯身,扑掌一扣,逮住。妈妈十二分小心地向客人解释说,乡下树多草多,所以蛐子会跑到屋子里来,没关系,它不咬人的。我真心替这位姑娘遗憾,舍弃被“天籁”抚慰一下的美好机缘。难道不应该问候一句:“久违了,蟋蟀”?大凡读过一点《诗经》,便也记得“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句。我们小时候,九、十月份,尚睡竹篾席,晚上听到床下有“唧吁吁”的“小雅”声,清宁的溪水里,滑着几尾小鱼般,细微却清晰无比,禁不住一阵寒凉,小身子就往被褥里缩一缩。节气的递进,不是店铺橱窗打出的换季大减价提醒的,而是草木精灵们递出的微信,提醒我们走失的并非只是时间,还有诗意。

  初秋的溽热和清凉,两股力的胶着中,桂花开了。细弱的花朵,举起嘴唇嗫嚅,让一个城市香起来。“桂花蒸”指的就是农历八月。丰子恺先生就写有“桂花蒸”的画,两个赤膊的男人,摇着蒲扇闲话。画里没有桂花树,那意思,节气虽属秋天,但暑气未消。八月“桂花风”,雨也有好听的名字“豆花雨”。《荆楚岁时记》说:“八月雨,谓之豆花雨。”南宋吴元可写过《秋意》为题的词:“更不成愁,何曾是醉,豆花雨后轻阴。似此心情自可,多了闲吟”。雨,本也不是新气象,一把让豆花给接住,便有了物候的特性,凝固出薄寒的秋气。为什么叫豆花雨?因为八月后天气转凉,花事稀少,独有扁豆将花开得热热闹闹。嗯,无论“桂花风”还是“豆花雨”,这么一来,八月就有了主事的人了,这“人”非人,是风是雨,是桂花和豆花,接地气,有筋骨。人担不起,就谦卑让贤。古人的世界,那真是一个典雅而烂漫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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