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是后主李煜的痛语,那种“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的感觉,是他成为阶下囚之后独有的。落差,造成了苦难、悲辛,也造成了变化和美感。瀑布的落差,决定其壮丽的程度,人生的落差,也使人得到某种升华。从一代国主到千古词客,正是人生的此种落差成就的。
如果抛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除去那些愁苦悲凉的底色,“梦里不知身是客”是梦者皆有的同感。人于精神的层面,尚有许多未解之谜,譬如精神的力量是否就是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我们是未必了解的。科学进入量子和暗物质的探索,或可以为我们寻求最终的答案。
唐宋间有两件雅事与梦的神奇有关,一件发生于唐代元稹和白居易身上,据孟棨《本事诗·徵异第五》载,白居易有一次在西安与朋友游慈恩寺,小酌花下,写诗寄元稹:“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当酒筹。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此时元稹恰好到梁州,做了一梦,在慈恩寺与白居易一干人喝酒,醒后作一诗寄白居易:“梦君兄弟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里游。驿吏唤人排马去,忽惊身在古梁州。”唐时没有微信,这种巧事是无法作伪的。更神的是宋代发生于苏东坡和参寥身上的事。田汝成《西湖游览志》载,诗僧参寥到黄州找苏东坡,梦与赋诗,有句“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七年后,苏东坡守杭州,参寥又追随而至,卜居智果院,有泉出石缝间,甘汵宜茶。寒食明日,苏东坡忽与客泛舟来访,参寥汲泉钻火,烹黄柏茶,其情景完全和当年梦里诗句相符。这事着实让苏东坡感叹了一番“真即是梦,梦即是真”。
人的身属于现实世界,而梦则属于虚拟世界。人生则虚实结合,缺一不可。一时无梦的人有之,一生无梦的则无。中国的文学是有“梦”的,这些“梦”都带给了人们美好的感受。真实和梦想,梦想和真实是可以互换的。然而,有梦想还是需要有追求的,即如参寥,假如不是他对友谊珍惜,对朋友的不弃不离,梦里得到的诗句,又怎能圆于多年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