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半,河浜里水草丰茂,四处传来鱼类为繁殖而打斗嬉戏的声响。一老蟹为寻栖身之所,沿滩涂逡巡而来。此公青背白腹,爪间金毛猎猎。一路所遇,不是怪洞穴浅就是嫌小。金戈铁戟横行,众水族侧目让道。
至一洞穴,见入口宽绰,新泥沃然,水草掩漾。此宜吾所居也!遂挺戟而入。见一鳗鲡慵居其间。颈若蜒蚰,体若凝脂。神定气闲,吐纳兰芝。见蟹公,鳗鲡欠欠身,算是腾出空间接纳。螃蟹也敛起惕惕双戟。
无何,螃蟹便用唇吻舔食鳗鲡肥腻的躯体。美味也!物种有界,绝非有授受不亲之嫌。鳗鲡憩息若定,甚至于侧躺仰腹,一任螃蟹所为。
旬余,螃蟹脑满肠肥。鳗鲡以媚笑纵之。螃蟹之梦如其沫:天下竟有如此免费之午餐!
春尽。螃蟹原躯壳已包容不了膨胀之躯体,其已进入生命蜕壳周期。洞穴已显逼仄。鳗鲡知趣地腾出空间,自己则守于洞口。看螃蟹苦苦蜕去坚硬盔甲。
刚蜕壳,螃蟹四肢乏力。迷蒙间见守候于洞口之鳗鲡翩然而入。螃蟹眼帘沉重,欲抬头嚅动唇吻致谢。然见鳗鲡蛾眉倒竖,露出白惨惨的板牙以对。螃蟹无一点反抗之,眼睁睁看其将跪与螯一一吞噬之。思前之所为,螃蟹幡然悔悟。然晚矣!
螃蟹无血,即便有,亦呈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