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一次有了失眠的体验

　　苏阳很长时间没有回上海了。当赏识苏阳的美国老头决定退休的时候，苏阳也辞去了他的工作，不再担任美国总部与上海公司的联络人。

　　眼下，苏阳居无定所，顺着美国著名的哈得逊河游荡，一路写生。有一次马克在网上遇见苏阳，曾经好奇地问：“你在创作上有什么大抱负啊？”苏阳没有谦虚，他说，欧洲的历史场面的油画创作，在美国没有发扬，因为印象派的发达，让写实主义衰落了。苏阳的想法是，用中国国画的抽象融入西方传统的写实技巧，创作一些巨画，为美国的历史做一点记录。此刻，不知苏阳游荡到哪一段，马克是利用网络发了几封信，才最后联系上他。

　　马克没有绕弯子，直接在MSN上打字：“苏阳，对不起，我爱上你妹妹苏月，没有及时告诉你。”

　　苏阳：“妹妹告诉我了，不过，是在你们分手之后。”马克：“我不愿分手，真的不愿意！”苏阳：“你直接对她说啊！”马克：“她不肯接我的电话，不肯听我解释！”

　　苏阳：“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马克听出苏阳的冷淡，他猜想，是苏月在哥哥面前把话讲绝了。马克不死心，他继续请求：“我知道，是我们的问题，首先是我的问题。不过，要给我解释的机会。”

　　苏阳：“我如何帮你？”马克：“她从原来住的地方搬走了。你能告诉我她的新地址吗？”苏阳：“……”马克：“看在老朋友的关系上，你一定要帮我！”苏阳：“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我妹妹绝对不希望你去找她。她明确地要求我不讲出新的住址，我不能违背对她的诺言。”苏阳坚决地拒绝了马克的请求。马克知道事情恐怕很难挽回了。

　　马克第一次有了失眠的体验。早上，到办公室的时候，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便看谁也不顺眼，懒得与部下多说话。

　　电话铃声悦耳地响起来。这部电话，还是苏月挑选的，她希望铃声好听些，不要刺激马克的耳朵。女孩真心爱一个人，就那么体贴入微。

　　是北方分公司的张总———张小三现在希望被如此称呼。他说，他已经在当地飞机场，很快登机飞上海。他下飞机就赶来公司，有要紧的事情当面报告。马克奇怪地问，不能电话中说吗，还要飞过来讲。张含糊其辞，意思是三言两语讲不清。那种稀有的腔调，给马克不祥的预感。

　　下午三点多，风尘仆仆的张小三，终于赶到了马克的办公室。

　　昨天夜里，张从舅舅处获知，有两份检举信到了当地监察机关的案头。监察机关已经开始进行初步的调查。检举信的内容，是举报国有资产的流失。认为当地的仓储公司在与外资的合作谈判过程中，国有资产明显被低估了。信件的起草者认为其中必有猫腻，要求监察部门追查。

　　马克听罢，脸上不动声色，心中顿时掠过一片不安的阴影。他冷冷地问：“你舅舅什么意思？”张说：“他当然不高兴啊。调查虽然还是浮在表面，但是，舅舅知道程序还会往下走，深浅就难说了。”马克心里想，他不开心？当初开口要那么多好处费，开心得很吧？马克说：“那些给各方面的费用，如何使用，具体我没有过问，你觉得其中可能有麻烦的地方吗？”

　　张小三大概整宿没睡好，脸色灰里带青。他懊恼地说：“几个方面全摆平的，不会是这里面的纠葛。估计是原来公司里的中层干部，心里不舒服，捅了一下。”马克摇摇头：“你们的花样，我实在搞不清楚。我只是同意把压下来的价钱，分一部分给他们。”

　　张小三赶紧说：“我是为公司利益考虑，有那点润滑剂，机器才运转得起来。再说，”他打量着马克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那些问题，我全部汇报过的。”

　　马克讨厌张的狡黠，但是，又很无奈。毕竟，他们已经拴在一条绳子上了。马克只是担心事情闹大，惊动了美国的总部。他板着脸，阴沉地回答自己的部下：“我们之间没问题。你现在需要高度关心的，是不能让那里的情况变得更糟糕。知道事情的几个人稳得住吗？”张犹豫着：“一般情况下稳得住，谁也不愿意多嘴多舌。”马克理解“一般情况”是什么意思。只要他们还继续在位置上，他们是不会胡言乱语的。马克继续问：“要平息事态，你还可以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