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欧洲去过几趟,每次回到国内,我便改变起来,很有点想把自己抬高一个档次的意思——
过马路,我不再乱穿红灯,哪怕深更半夜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一个行人都没有,我一定是等绿灯亮了才过去,哪怕亮黄灯都不动脚;
开车,我不再按喇叭,哪怕我前面的那辆车占着唯一的一根道,慢慢开着像乌龟在爬,原来那驾驶员在给女朋友打手机,我由着他一边开车一边谈情说爱,就这么跟着,心里再急也不按喇叭;
开车时我只要看见车前有人过马路,不管男女老少,不管他正乱穿红灯,不管他竟然慢慢行走在快车道上,我一定是让他过去我再走,先刹车。这世界上还有比人更高贵的东西吗?
我搭乘公共汽车和地铁、轻轨,能不讲话就尽量不讲话,即使要和亲朋好友说上几句,也一定是捂起嘴悄悄耳语,嗓子轻得像蚊子叫;
我在起点站搭乘地铁,不再“轰”的一下涌入,拼命抢它一个座位。我宁可让比我晚来的人把位子都占满了,我就一直这么站着到达那边的终点站,我想人家既然这么心急火燎地抢座位,一定身体不舒服;
我外出时,包里一定像欧洲人那样带一本书,在地铁上看呀看,翻呀翻,我怎么能睁着眼睛无所“视视”?
我不再乱扔纸屑和任何小废物,哪怕用电动剃须刀剃完胡子后,也不再拧开盖子,把胡子的粉末往窗外“呼”地一吹;哪怕在郊野吃一粒糖,也要把糖纸带到市区的垃圾箱里;
我再也不在有屋顶的见不到天的地方抽烟;
我吃面的时候,再也不是哗啦啦地往嘴里吸,而是用筷子卷起面条往嘴里塞……
可是,可是过了大约两个月也就是60天以后,我就有些疲沓沓了,忘记自己的提升了。
我看见几十个人都穿红灯了,反正来来往往一辆机动车都没有,连脚踏车都没有,大家都穿,我一个人不穿,我觉得我反而有点像十三点,我也跟着穿了过去;
我开车的时候看见前方亮绿灯了,可还有行人照样穿马路,或者慢腾腾地还没有过完横道线,我便闪着大光灯一路冲了过去,吓得那人慌忙奔逃;
我在地铁车厢和在公交车上,和朋友大声地欢快地交谈着。为什么要大声?列车广播报站的声音那么响,不大点声说话能听得见吗?
我也不带什么书看了,地铁运行起来晃来晃去,晃得头昏。
到饭店吃起面来我又刷拉拉地响,我们吃面的时候有声音,是对厨师的一种夸奖,是吃面吃得香啊!
只要看见餐桌上放着烟灰缸,我便点火抽烟。这是饭店里在暗示我:这里可以抽……虽然他们嘴上不说。
心说,入乡随俗是最要紧的。
心说,反正我不能ho1d住了,反正我不当欧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