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位于四川雅安的蒙山，常年云雾迷蒙，西汉开始就有人工种茶，一直是皇室贡茶的所在地。

　　蒙山顶上出好茶，很好理解。可是，要想泡出好茶，比蒙山顶上茶更重要的是扬子江心水。南京以下的长江，人称扬子江。现在去看看，江水浑浊，污染杂陈，洗脚都嫌脏，这种水又如何泡茶，还泡出好茶？

　　但唐代《煎茶水记》明明白白地说，“水与茶宜者凡七等，扬子江南零水第一”。不是第一泉、第二泉，也不是杭州的虎跑、京郊的玉泉，天下第一等泡茶的好水就是长江里的南零水。南零水在江苏镇江的金山，唐宋时金山矗立扬子江心，是个孤岛。这座孤岛上的泉水可不得了。传说，唐大历元年（公元766年），御史大夫李季卿在镇江与茶圣陆羽相遇。这位李御史一听是传说中的茶圣来了，而且南零水近在咫尺，千载难逢啊！赶紧叫军士到扬子江心去取水。军士们把水取来，陆羽用勺子舀了一些，说江水倒是江水，但不是江心水，是岸边的水。军士说，我们去江中间取水，上百人都看到了，怎么会是假的？水倒了一半，陆羽叫停下来，用勺子一舀，嗯，这下面是南零水了。军士吓得赶快磕头认罪：我们取了江心水回来，因为小船摇晃，只剩半桶，到了岸边，加了半桶岸边的水，茶圣您真是神人啊！这番话听得李御史和手下人都惊呆了。

　　这个故事，如果不是当时人的记载，简直像神话。不但扬子江心水是泡茶的好水，连江边的水看来也十分清澈，军士才敢拿来冒充，不是陆羽这样的神人是真假莫辨啊。

　　确实，长江本来是清澈无比的。三千多年前，周朝，长江流域诸侯建国；两千多年前，秦朝，因为陕西的山被砍光，秦始皇建造阿房宫，开始到四川去砍树，这就是唐代杜牧所写的“蜀山兀，阿房出”。但长江流域人口一直有限，没有超出自然的承载力。一直到1300年前的唐末，长江含沙量很少，依然清澈透明。初唐诗人张若虚笔下的扬子江，“滟滟随波千万里”、“江天一色无纤尘”，一尘不染，如梦如幻。比张若虚晚一百年，大诗人白居易写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依然是写实不是夸张；顺便说一句，此时上海的海岸也是迷人的蔚蓝色。到了宋代，长江流域成为全国粮仓，砍树建房，毁林开荒，筑堤围垸……长江含沙量骤增。南宋早期，大约距今一千年，人口大量南迁，长江全线开始混浊，日黄一日，终至不堪。

　　扬子江清，仿佛是远古的传说。其实，一千年前的长江，就是一条清澈的大河，一条可以用其水来泡茶的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