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批斗会上

　　刀二羊得了那宝贝以后，一心一意想携着它出国，到一个有条件的国家去进行研究。可老祜巴不让他做匆忙的决定：“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它正是那块魔石的话，它的社会意义远大于科学意义。当年纳粹疯狂地寻觅它，现在美、苏、英、日等国仍在悄悄地寻找它。谁得到它并找到了它的‘场能开启方式’，既可以开发出不可思议的能量，也可以毁灭人类。”他不无忧虑地对刀二羊说：“你外出的道路将充满危险。你不能太执着，还是随缘吧。”

　　正在犹豫的时候，清理阶级队伍的风暴刮过来了。刀二羊被寨里的造反派抓了起来，罪名是“来历不明，与境外来往密切，有特务嫌疑”。审讯了一阵以后，一天傍晚，造反派召开批斗大会。芒果寨寨心广场前的土台上，挂着两盏汽灯。刀二羊被两个年轻后生五花大绑推了上来，脖子上还挂着一块大黑牌子。“打倒反革命特务分子刀二羊！”“刀二羊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一个叫岩相的年轻造反派振臂高呼，人们便跟着喊了起来。吼声在阴沉的夜空回荡。刀二羊低着头，瑟缩着瘦瘦的身躯，像秋风里的一片落叶。

　　此刻，依拉娟也在人群里。她听岩相上台发言：“芒果寨的革命同志们，刀二羊伪装成医生，来到我们寨子里进行特务活动。他假装积极，实际上与国外反动势力勾结，来我们这里窃取情报……”

　　“原来，里通外国、出卖情报的竟然就是他刀二羊。她们却冤枉了自己的丈夫！”依拉娟终于明白过来了，想立刻冲上台去声讨刀二羊，要求为丈夫申冤。就在这时，她又听得有人喊道：“刀二羊还勾结反革命分子岩龙，和他一起贩卖毒品……”

　　依拉娟听到这里，不顾一切地冲上台去叫道：“不，不！当初刀二羊和艾蛟把夹着一包毒品的货物运到我们小店里来，我家岩龙哪里知道啊！一切都是刀二羊搞的鬼！打倒刀二羊！”她也学着别人的样子，举起手臂大声喊起了口号。

　　这时一个干部模样的汉子走上前，大声说：“不准为反革命分子岩龙翻案！把这个反革命家属也给我抓起来！”说罢，就有几个民兵一拥而上，把依拉娟捆住了。就在这时，一棵枝叶茂密的菩提树后，有个人忽然抬手“啪、啪”扔出两颗石子，把挂在土台上方的两盏汽灯打碎了。会场变得漆黑一片。那人乘着黑暗和混乱冲上土台，割断了绑住刀二羊的绳子，拉着他就跑。但很快地，岩相等几个年轻民兵提着马灯围追上来，把两人都抓住了。岩相叫民兵先把刀二羊和依拉娟押走，然后审讯这个陌生人。

　　陌生人正是刘强。岩相见他身穿绿军装，脚穿军跑鞋，肩背黄色军用挎包，一副典型的城市红卫兵派头，觉得他“有点来头”，就问：“你为什么要帮反革命特务分子刀二羊逃跑？”

　　“他是反革命？”刘强沉着地摇摇头，“你们不要搞错了吧？”“你凭什么替他翻案！”岩相皱起了眉头，“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毛主席的红卫兵，从北京来。”刘强故作镇静。

　　“啊，北京！”几个民兵有点吃惊了。可岩相粗中有细，说既是红卫兵，为什么不戴红箍；又问他拿什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刘强除了一张嘴巴，拿不出别的任何证明来。于是，岩相决定先把他与刀二羊、依拉娟一起关进寨心后面的废缅寺里，待查明了他的身份再说。

　　刚进大殿，刘强只见里面一团昏暗，待目光习惯了这里的黑暗，借着从窗口射进来的月光，他看见那个刚才揭发刀二羊的女人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而刀二羊正用一块布沾了水，轻轻地擦拭她脸上的脏污，动作是那么温柔、细致，没有一点猥亵的成分。刘强站在那儿看着，心里有微微的惊讶和感动。擦完，刀二羊又从身边端起一碗水，轻轻托起她的头喂她喝。喝了几口水，那女人似乎清醒了过来，突然睁开眼睛伸手一拳就打落了刀二羊手中的那只碗。刀二羊如泥塑木雕般一动也不动。刘强下意识地欲伸手上前阻拦，刀二羊向他摆摆手止制了。接着，那女人对刀二羊又喊又叫，又踢又打，好像是一匹荒野里发了疯的野兽。

　　刘强急了，只好上前一把将她拖开。可刀二羊此刻却只是低眉垂首，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善女子，我不怨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