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决定在舞台上进行实践

　　淮剧《梁祝哀史》和其他剧种的《梁祝》不同，故事中祝英台还有个何氏表嫂，这个表嫂也是个封建礼教的卫道士，比祝员外还要顽固。她反对英台出去读书，认为英台女扮男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三年之后不但学业不能完成，反而会抱个孩子回家。英台听了又气又恨，就在堂前和她表嫂击掌打赌。此景此情，如果用“拉调”来表现，不免太软，显得孱弱，好像心虚似的；如果用“淮调”来表现又显得太硬，过于刚烈，不符合英台的性格。如何准确完美地揭示英台又气又恼、又急又恨的思想感情呢？

　　筱文艳反复推敲着、琢磨着，弄得茶不思饭不想。夜戏散场后，她回到了高升大戏园的小木房里，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劳累一天的丈夫一觉醒来，还见年轻的妻子睁大着眼睛，嘴里轻声地哼着，不觉心疼起来，催着她睡，他劝妻子说：“别人怎么唱，你也怎么唱，熟门熟路，不会错。”“你懂什么，你睡你的。”筱文艳和她的丈夫一辈子都是这样，交流不多，争论却不少。争论不是争吵，争论中又充满着相互体贴和谅解。女儿惊梦后的哭声，打断了他们悄声的争论。筱文艳轻轻地拍打着心爱的女儿，嘴里舒缓而随意地哼着淮剧，仿佛变成了淮剧催眠曲，女儿又安静地睡着了。丈夫一侧身，不一会儿又响起了鼾声。

　　一切恢复平静之后，筱文艳的思绪又像万马奔腾。她回味起刚才拍打女儿时的催眠曲，这是她的即兴创作，节奏是那么自由，和更深夜静的气氛又是那么的协调。这倾注着母爱的歌声，小小的生命也感受到了，她安静地睡了，睡得那么香甜。催眠曲给了她启示，艺术的灵感在闪光。为什么一定要因循守旧，不敢越“淮调”、“拉调”而更进一步呢？于是，她像即兴创作催眠曲那样，用心感受祝英台的感情，在“拉调”的基础上，自由自在地抒发着，觉得十分舒坦，十分贴切。

　　第二天，她找到了高小毛和王士广，急切地诉说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当场演唱给他们听，她需要主胡与司鼓的支持。高小毛年纪轻，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听了以后立即表态：“你怎么唱，我就怎么拉。”司鼓的王士广原本是演员出身，心领神会，一点就通，也表示支持。这对筱文艳来讲，无疑增添了更多的信心。这种艺术上的默契，艺术上的合作，是何等重要。

　　有了这份可贵的支持，筱文艳决定在舞台上进行实践。当然，这种实践是要冒一定风险的，因为观众是有欣赏习惯与审美定势的，弄不好会“砸锅”，落个吃力不讨好。筱文艳刚刚崭露头角，如果观众一阵起哄、喝倒彩，她如何下台？何以立足，何以见人！但是，自由的旋律，在她的腹中涌动，就像已怀胎十月的孩子，无法阻止其出世，筱文艳似乎对得失并没有作过多的思考，她只是想把人物的思想感情表现得更准确、更完美、更强烈。

　　首唱那天，台上唱的人心怀惴惴，台下听的人不断交头接耳，引起一阵阵的骚动。“完了！”筱文艳思量着，看了眼高小毛和王士广，他俩似乎无动于衷，一个忘神地拉着，一个潇洒地敲着。须臾，掌声四起，喝彩阵阵。实践的结果，观众反应之强烈，大大出乎意料，这种既不像“拉调”又不像“淮调”的唱腔，引起观众的极大兴趣，这些“苏北上海人”不保守，不但接受了，并且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好听，别有味道。

　　“这是什么调？”观众问，筱文艳没有想过，答不上。因为不知其名，观众自发地把这种曲调命名为“自由调”。由观众命名的曲调，恐怕是只此一曲，没有第二。一时间人人争听“自由调”，高升大戏园日夜两场，场场爆满。随之而来的，是观众之中盛传着筱文艳是“江北梅兰芳”。其实，“江北梅兰芳”之称，并不十分正确，因为梅兰芳祖籍泰州人，本就是江北人。如果称之为“淮剧梅兰芳”更贴切些。但是“江北梅兰芳”是观众的赞誉，可见筱文艳之名声大噪。

　　筱文艳创出了“自由调”意义何在呢？戏曲戏曲，戏为骨，唱为肉。特别是淮剧，观众听得过瘾，就说吃了大块肉。“一俊遮百丑”，变成了“一唱遮百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