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关转基因食品的争论似乎达到一个新高潮,大量公众人物在这个问题上站队,也不断有学者出来力挺转基因。一家名为孟山都的美国农业公司慢慢进入普通中国百姓的视线。人们忽然发现,这家并不为老百姓熟知的公司早已裹挟着一个其实已经不算新奇的技术无声无息地渗透了每个人的生活。2009年孟山都在《财富》杂志评选的“全球100家增长最快公司”中居第41位。117亿美元的巨额营业额甚至超过了整个中国种植市场的总和。公司的拳头产品“农达”畅销三十年,现在是全球市场占有率最高的除草剂。单这一项产品的营业额就占那117亿中的25%以上。除此之外,该公司在转基因产品生产方面也傲视群雄,现有的转基因生物中有90%出自孟山都。在很多农作物的种子市场上,孟山都的份额都达到70%以上,在美国本土更突破90%。在人们的观念里,孟山都基本上可以和转基因画等号。在这种绝对的垄断优势之下,孟山都带给人们一种切实的担忧与恐惧。但是无论对于孟山都或转基因技术持有怎样的观点,我们都不得不承认,孟山都的产品已经不知不觉影响到了全人类的发展。
用更少换取更多
孟山都1901年创建时本是一家化工企业。创建人约翰·奎恩伊在此之前给一个药品公司打工:积累了三十年的医药行业经验。考虑到创业初期主打欧洲市场,尤其是德国市场,约翰并没有选择自己的名字,而采用自己德国妻子的姓氏“孟山都”(Monsanto)为公司命名。有传言说,约翰最早是个奴隶贩子,靠着从非洲向北美贩卖奴隶和对中国走私鸦片积累了第一桶金。尽管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官方证实,而1865年美国废除奴隶制度时约翰不过6岁,但这个“出身”版本的广泛流传还是让孟山都充满了原罪的意味——“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化工行业在一百年前被人们视为危险的未知数,人们对化工产品的态度一如现在对转基因产品一样,怀抱着喜忧参半的试探心理。孟山都在一百年前就已经走在了时代的前列,大肆宣扬化工产品对人类日常生活的益处。约翰相信,能够使最少的生产成本来换取最大利益的产品才是顾客最想要的。因此孟山都公司才会将糖精定为创立初期的重要产品——1磅糖精所能达到的增甜效果相当于500磅白糖。在这样悬殊的成本差异面前,顾客们妥协了,孟山都也因此得以在化工企业里站稳脚跟。
孟山都早期的主营产品包括阿斯巴甜(糖精)、塑料、聚苯乙烯、橙剂(越战美军曾使用的生化武器)、PCBs多氯联苯物(冷冻液和润滑油)等等。虽然它们现在无一例外被证明会导致各种副作用,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这些产品都已经成为人类生活不可或缺的帮手。正如当时名噪一时的广告词所说的:“化学正在为您服务;正如孟山都为您服务。孟山都——创意化工科技为您创造奇迹”。
孟山都从创立至今一直将“创造奇迹”视为公司的使命。他们从不跟风,而是设身处地地从顾客需求出发,不断将企业的生产重心向新的目标转型:从化工企业跨行到农产品,最后进军生物科技和转基因技术,每一次身形都相当柔软。
1928年,约翰的儿子埃德加接管公司,此时的孟山都已经染指化肥和农药。美国作为一个农业大国,农民市场的需求不容小觑。大豆和玉米市场作为美国最主要的粮食作物首当其冲被孟山都相中,尤其是化肥,作为孟山都的龙头产品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人畜无害”的毒药
但正当全球都认为化肥是农业生产中的利益大头时,孟山都却放弃了这个曾经为企业带来最大利润的产品,转而研制各种新型除草剂和除虫剂。在20世纪50年代晚期,对这两项产品的市场需求远比化肥更加急迫。当时仅是美国本土的玉米,每年虫患和杂草就至少要造成130亿美元以上的经济损失。孟山都敏锐地感受到了市场的新需求,1956年,公司的相关产品“草毒死”和“草克死”就抢先于其他公司面世。草毒死专门针对玉米和大豆农田里的杂草,草克死则是当时为数不多能够适用于沙化耕地的农药。根据官方统计,使用草毒死的玉米地每英亩的产量都会比之前提高210升,每英亩大豆也能增产100至200升。除草剂也使得农民节省了开垦的成本,省力又轻松。随后,越来越多的除草剂新品种被研制出来,其中包括有名的毒草安,它被认为是一款可以适用于任何土壤的万金油。
但越来越多的实验和研究结果被公开,舆论对于农药的批判也纷纷而至。当时的人们似乎已经认定,这世界上不会存在任何一种安全的农药。然而孟山都公司的科学家约翰·弗兰茨发现了一种叫做草甘膦的化合物。以草甘膦为主要原料的除草剂“农达”号称对人类和野生动物完全无害。1974年,农达正式进入市场。名噪一时的广告词被各大媒体转载:“这便是农达,世界首创的可生物降解除草剂,它从内部破坏杂草,并且杀伤力直达草根,但却不污染土壤和狗狗的骨头。”电视广告里,一只狗将“农达”洒在植物上,杀死了杂草后将自己的骨头放心地埋入喷洒过农达的土里……
然而,农达是否真的可以做到“人畜无害”呢?许多还未成型的实验都力图间接证明农达的副作用甚至毒性。法国科学家罗伯特·贝尔对农达一直持怀疑态度,他认为农达对于激发癌变的第一阶段有促进作用,但经过第一阶段之后受到各方面的影响才会最终导致癌症。而且第一阶段距离癌症病发要等上三四十年之后才知道,因此尽管一些论文引用了这一数据,但贝尔始终无法将农达致癌作为一个成熟的结论公之于众。
贝尔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随着孟山都公司越做越大,树大招风的巨无霸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挑战。“可生物降解,保持土壤洁净”是该产品区别于同类竞争者的最大卖点。然而孟山都1996年和2007年先后两次因为这段话面临虚假广告的指控并支付巨额罚款。因为农达在使用28天之后,自身仅仅能分解2%。很多科学家指责FDA(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对于孟山都公司的产品审核时间太短。还有一些人甚至认为FDA对于孟山都公司的“草率”是故意为之的阴谋。但不管外界如何口诛笔伐,孟山都依然我行我素,“可生物降解”直到今天依然作为农达的产品介绍躺在公司的官方网站上。孟山都更扬言,在农药安全方面,农达称第二,没入敢称第一。
另一方面,农达的大量投产大规模地节省了资源和人力,这种立竿见影的利益使得农民们无暇顾及其他尚无定论的风险。农达的销量并没有因为官司受到任何冲击。反而因为孟山都公司提供的配套产品一路高歌猛进。今天农达已经在130多个国家公开发售,控制着全世界120多种杂草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