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迟眠懒未能,百年居此只三分。”这是齐白石《木床》诗中的二句。其实无论人寿是不是百年,我们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生命时光要栖居于床,所以床乃家中之重器耳。
据《广博物志》载, 神农氏发明了床。早年我孤陋寡闻,读《世说新语》:“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心中不解:客临蓬门主人尚且不能盘踞于床,外国使臣远道来访,这位假的魏武帝又怎能坐在床上招见来使呢?岂非失礼?后来才知道人君处匡床之上治天下早已有之。《商君书·画策》:“人主处匡床之上,听丝竹之声,而天下治。”白居易诗:“匡床闲卧落花朝”,董道权诗:“解衣灭烛眠匡床”,可见匡床在古代既为坐具,也是卧具。
在历史上,床的用途还远非坐卧那样简单。刚刚登基的唐玄宗,倡导以孝治国,他缝大被,制长枕,与五位兄弟同眠一床,别有深意;“哭竹生笋”的孝子孟宗,有一位颇有见识的母亲,她缝制大被,让儿子与清贫好学的同学同眠一床,以结交上进;据梁实秋先生回忆,其北京故居曾有过一张八尺高的大床,“俨然一间小屋,最可人处是床里横放架板一条,图书,盖碗,桌灯,四干四鲜,均可陈列其上,助我枕上之功。”可见床虽普通,但如果巧为利用,也可另收其功。
在历史上,因为一张床还引出过一段颇有意味的对话。三国时,一次刘备、刘表和许汜共议天下士人。许汜以为陈元龙有骄狂之气。许汜曰:“昔遭乱过下邳,见元龙。元龙无客主之意,久不相与语,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刘备对曰:“君有国士之名,今天下大乱,帝主失所,望君忧国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问舍,言无可采,是元龙所讳也,何缘当与君语?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卧君于地,何但上下床之间邪?”照刘备的意思,许汜连下床也没得睡,只配睡地铺。许汜求田问舍,无益于国,故英雄轻之。
《说文》上说:“床,身之安也。”现在有些人“陷身于世网尘劳,困厄于名缰利锁,五烧六蔽,苦恼烦心,”他们虽然身安于床,但不知心安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