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宫博物院老院长马衡家风》一文中,我还提到徐悲鸿先生另一幅《双飞神骏》图,这幅画作是徐悲鸿送给其世交好友马彦祥结婚时的祝福,我每每到马家做客,抬头入眼的即是此画作。此作应属悲鸿先生的晚期作品。
徐悲鸿建国初年时时热情为新中国战斗英雄、劳动模范写生作画,以及为歌颂新中国成立展现出的新气象创作作品。
“双飞神骏”所描绘的两匹驰骋的骏马极为形象地表现了受赠新人当时的精神面貌。雄骏前驱精壮、臂背精干,四蹄飞踏有力,口鼻喷张,头鬃自然飘逸,尾鬃稍稍扬起,毫无夸张、造作之形。雄骏的力量感、抗争感突出,且展现出稳重、大方、得体之笔墨。从上述各部位显示这匹雄骏正值壮年,好比一位魅力十足、成熟稳重的中年男性。徐悲鸿先生如此细腻、全面地表现这匹雄骏,是缘于其对马彦祥的了解和寄托。
马彦祥先生与徐悲鸿的友情绝不仅是缘于其父,二人的友情绝对可以说是在“战斗”中形成的。1928年,徐悲鸿与田汉、欧阳予倩组建南国艺术学院。同年秋,成立南国社,确定“团结与时代共痛痒之有为青年,作艺术上之革命运动”之宗旨。1929年,于上海复旦大学毕业不久的青年才俊马彦祥在其恩师洪深的引领下参与其中,从事革命的新文化运动。1931年9月,“九一八”事变爆发,在祖国危难时刻,徐悲鸿、马彦祥在文化界不同领域里发出了共同的抗日心声。马彦祥应邀为南京业余剧人导演话剧《怒吼吧!中国》,遭到南京剧本审查机关的百般刁难,马彦祥坚决拒绝按国民党审査机关的意图导演改编,演出被取消。几乎与此同时,在白色恐怖的打压下,徐悲鸿欲创作的以商汤带兵讨伐夏桀暴君为题材的巨幅油画《徯我后》,也因国民党文宣负责人张道藩的干涉而搁置。不久,徐悲鸿、马彦祥不约而同回到北京,才有机缘诞生了上面所写到的徐悲鸿先生一气呵成“壬申春仲”三幅佳作。
1935年,田汉在上海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徐悲鸿极力营救田汉四处奔走,最终和宗白华一起出面保释田汉出狱。是年11月,刚刚出狱的田汉即与马彦祥等主持成立了中国舞台协会,徐悲鸿亲往祝贺,并观看了由田汉构思、马彦祥编剧、洪深导演的“三杰”话剧《械斗》。在又被国民党政府压迫、打击时,他们彼此声援,互相支持。徐悲鸿先生是看着马彦祥成长起来的革命青年,马彦祥先生在中国戏剧创作、改革活动中从来是不畏强权,一马当先,永往直前的率真禀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徐悲鸿先生是先了解马彦祥为人,再为其作“马”,可以说画作中“雄骏”表现的风格即马彦祥先生之风格。再看雌骏,黄褐色的雌骏显得十分年轻,如果我用拟人的手法形容它,那就只能把它比作一位可爱的“年轻姑娘”。它体态轻盈不消瘦,显示身体康健,头鬃厚密、光亮,散发出无限的青春气息,尾鬃稍显夸张的拖曳势态,就好像年轻女性飘逸、柔顺的长发尾端。徐先生善画马,马之作不计其数,且广为流传。我以为这幅他晚年创作的《双飞神骏》,实乃其万马中之上乘作品也。此作品已流入保利拍卖中了。
徐悲鸿先生长期致力于美术教育工作。他培养的学生人才辈出,许多已成为著名艺术家和中国美术界的中坚骨干。他对中国美术队伍的建设和新中国美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
1953年9月26日,徐悲鸿先生因脑溢血而英年早逝,享年仅58岁。按照先生生前的愿望,夫人廖静文女士将他的作品1200余件,他一生节衣缩食收藏的唐、宋、元、明、清及近代著名书画家的作品1200余件,图书、画册、碑帖等1万余件,全部捐献给国家。
此时的马衡先生正逢多事之秋,已年逾古稀。在他遗留的两篇日记中无奈地写道:廿七日晴。夜雨至午而晴。傍晚又雷又雨旋晴。徐悲鸿于日前重患中风,昨晨二时逝世,余拟往吊,而不知设灵所在。廿八日(星期一)晴。骤凉。晚,履儿(马彦祥)言悲鸿设灵在美术学院,已于下午安葬。余为之惘然,卅余年老友竟未一吊,荒唐,荒唐!
1955年3月26日,马衡先生在在北京病逝,终年74岁。1952年将自己收藏的大量甲骨、青铜器、碑帖等文物毫无代价悉数捐献故宫博物院。他去世后,其家属又遵嘱将家藏书1600余部金石拓本12439件,全部捐给故宫博物院。
1988年1月8日,马彦祥先生病逝,临终前将其收藏戏曲古籍数千册卷像先父一样又都捐给北京首都图书馆。
回首徐悲鸿先生与马衡父子忘年交的故事,在感念他们将自己毕生收藏文物悉数捐赠国家的无私精神之余,见长孙马思猛家中四壁徒空竟无一件书画和文物留存,真乃当世罕见。却痛惜当今有此不计名利之高风亮节者已不多见矣!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