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好像很喜欢

　　小李说：“你果然不知道。姚姐姐，你可千万不可以说出来的。我爷爷是个举人。举人做了‘学老师’吃朝廷里的俸禄。我的再一辈，是进士出身，做过很大的官。幸亏我们填成分不问上辈，我都隐瞒了。姚姐姐我知道你不会戳穿我的。”

　　姚宓叫她放心。她们俩分享着许多秘密，两人更要好了，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小李告诉姚宓：“我爸爸很赏识许彦成先生。”她觉得姚姐姐一惊，好像脸都红了。她说：“姚姐姐认识许先生吗？”姚宓只好说，许先生从前是她的老师。小李顶乖觉，她怀疑姚宓看中许先生，或是许先生看中姚宓。她说：“爸爸说，标准美人出风头，不稀奇。许先生淡定低调，装得自己庸庸碌碌，装成庸中之庸，很不容易啊！他老是忧忧郁郁的，肯定和那个标准美人合不到一处。”

　　姚宓装作不经意地说：“许先生和杜先生很要好的。”她急着要改个话题，就说：“你爸爸和妈妈一定很要好，他们爱说爱笑吗？”

　　小李说到她妈妈，不由得自豪地说：“我妈妈是奇女子！我妈小时候不肯裹脚，逃到了她姨妈家。姨妈还算疼她。可是姨夫很小气，把她当丫头使唤。有一晚，姨夫发现她一个人偷偷在灯下读书，就把她打了一顿。她十六七岁逃到北京，到人家帮佣。后来她考取了师范学校，毕业成绩第一名。她就做了商务印书馆的职员。她由商务印书馆的一位编辑做媒，介绍给爸爸的。爸爸说我性格像妈，相貌像他。”说着，她拿出全家福，问：“姚姐姐，你觉得我像爸爸吗？”姚宓说：“很像。”

　　小李说：“我觉得我妈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我不如爸爸好看。”

　　“你妈妈很严肃吗？”“一点儿不，她很爱说笑。她穿衣服比爸爸和我讲究。”姚宓说：“你妈妈算什么成分呢？”“职员。”姚宓说：“你妈妈真了不起！我真羡慕你。”她越发拿定主意要给罗厚介绍这个对象了。她也很想见见小李的妈妈。

　　她找了一张罗厚的照片给小李看，说：“这个人算是我的表哥，因为他是陆舅舅的外甥。”小李说：“他好帅呀！可是他完全没有帅哥那种气派，他不臭美。”姚宓拿着照片说：“送给你，要不要？”小李摇摇头，可是她又拿来仔细看了，好像很喜欢。

　　姚宓回家对她妈妈说，自己同房间的女孩子非常可爱，下次带她来见见妈妈，行吗？姚太太果然很有兴趣。

　　姚宓打算邀请小李到她家去，她得见见小李的父母。她问小李：“我想请你到我家去，我是不是先得求得李先生和师母的准许呀？”小李说：“得求得他们准许，因为我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呢。”

　　“我上大学时，比你大一岁。今年我快要二十八岁了。日子过得真快！小李，这个星期日下午，我想到府上拜见李先生和师母，问问他们是否准许你到我家去。反正我只问个准许，不会耽误他们的工作。”

　　姚宓到李先生家拜见了老师和师母。师母非常清秀，比姚宓想象的美得多。她和小李一点也不像。小李的相貌完全像爸爸。她那两个深深的酒窝，在爸爸脸上却是两道深深的皱纹。

　　李师母早就听她女儿讲姚姐姐了。她已经准备了晚饭，要留她多坐会儿。她说：“晚饭后，我送你回家。”姚宓说：“晚饭后我自己会回家，不过我得和妈妈通个电话，告诉一声。”接电话的是陆舅舅。他说：“阿宓，你在哪里？说得出地名吗？”姚宓说了李先生家的地名。她说：“不远，舅舅放心。”陆家舅舅说：“我派车来接。你别出门，等着车，免得两头跑个空。”他说完就挂上电话。姚宓觉得不好意思，先悄悄告诉了小李。她说：“小李，你对妈妈说，我的陆家舅舅是‘汽车阶级’，他要派车来接。”李师母已经听见了。她说：“嗐，我想送你回家，趁便见见你妈妈。既然你那位陆家舅舅要派车来，只好等以后再见面了。”

　　姚宓看到李家的陈设，远比陆家讲究。他家挂的字画都是名家手笔。房子也很好。虽然陈旧，门窗隔扇都非常精致。李家是举人，进士出身。“学老师”这官名她都不知道，她妈妈也许知道，回家得记着问问。她瞎想：陆家舅舅不过是民主人士罢了。